据日本NHK电视台报道,日本政府将于10月27日举行会议,正式决定是否将福岛核电站第一号机组污水排放入太平洋。
昱弟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写福岛核废水排放入海的事情,因为此事在国内舆论场上俨然演变成了一场混战:一派说是日本蓄意毒害全世界,环境末日马上要降临;另一派则主张问题不大。前者更是指着后者的鼻子骂他们是“日吹”、“汉奸”,并扯出中日之间诸多“国仇家恨”。
今天,昱弟尽量摒除立场和情绪的左右,给您谈谈这事儿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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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核电站事故之后的核废水排放事件,世界也不是头一遭经历了。
1979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三里岛核电站发生核反应堆事故,当时美国有关方面与日本福岛如今的处理方式是类似的,都是其实,核电站事故之后的核废水排放事件,世界也不是头一遭经历了。1979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三里岛核电站发生核反应堆事故,当时美国有关方面与日本福岛如今的处理方式是类似的,都是采用大量冷却水对事故反应堆进行控温,产生了9000余吨的核废水,在事故核电站附近“捂”了14年,后来终于憋不住要排放了。
涉事公司想将这些核废水排放到当地的苏斯克哈河中,但附近的居民不干,公司拿出核废水的检测报告,说怎么能不让我们排呢?这些核废水是符合排放标准的,流入自然界对环境影响极小啊。
但这个道理跟人家当地民众是说不清的,因为民众们要依靠这条河流生活。而且,三里岛核电站要排放核废水时,又很倒霉地赶在了切尔诺贝利事件之后,当时全球都谈核色变,处理方拿出再多的专业论证,也驱散不了民众心头的忧虑。
当时,美国某媒体还做了个很形象的比喻,说这事儿就好比是有人在尼亚加拉瀑布旁边小便。
以这个全球最大瀑布的水量而论,这泡尿不算啥,你要是没看见,就该玩玩、该闹闹。但万一目睹这个场景,你心里一定会犯膈应。
所以,三里岛废水排放这场被媒体“直播”了的“随地小便”行为就演化成了一场漫长的诉讼,民众拉来环保组织与公司打持久战,美国政府则坐山观虎斗。最终涉事公司被拖烦了,说:我们不往苏斯克哈河里排了,蒸发总可以吧!于是他们将9000多吨核废水直接蒸馏,以水蒸气的形式排放到了大气中。
这个做法,从科学上看其实意义不大,因为经过处理后的核污水,主要放射性物质是氢的一种同位素氚,而氚是与氧原子结合形成水分子的。无论蒸发还是排放,本质上都是将氚水重新投入到大自然的水循环当中,蒸发还比直接排放多花了数十亿美元。如果把这些钱留着给当地民众发了当补偿,估计民众们早就财务自由了。
所以,这本质上就是个“朝三暮四”变成“朝四暮三”的把戏。
但这个处理方式让附近民众的观感好了不少,于是三里岛的事情终于可以了结了。
一旦涉及公众情绪,最科学、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反而往往不是最令人满意的。
2
把三里岛换成福岛、把9000吨核废水换成123万吨核废水、把苏斯克哈河换成太平洋、把附近民众换成全球民众,这就是目前的福岛核废水排放问题。
其实,从目前公布的技术细节上讲,福岛核废水排放目前公布的预案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2011年的日本大地震引发的海啸导致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反应堆炉心熔融事故,目前仍有地下水和雨水渗入已经损坏的建筑,每天都会产生大量核污水。东京电力使用专用设备将水中的主要放射性物质(有放射性的铯、锶的同位素)除去,并将经过处理的处理水存放在核电站内的约1000个存储罐中。截至9月17日,保管的处理水已达到123万吨。
下一步,对于这些已经去除氚以外的放射性物质的处理水,日本方面计划用水稀释500-600倍之后排入海洋。一般的核电站也会产生含有氚的水,国际上是允许将氚浓度稀释到标准值以下后排入海洋的。
此次日本预计排放时的氚浓度仅为标准值的1/40左右。
从表面上看,这个处理方案确实很难挑出毛病。如果一定要找问题,那可能只有两个:
从表面上看,这个处理方案确实很难挑出毛病。如果一定要找问题,那可能只有两个:
首先,123万吨处理水在稀释500-600倍后,将产生近千万吨的“污水”,这些污水虽然符合排放标准,体量却是史无前例的。量变产生质变,如此巨量的污水是否真的能确保对海洋环境无害?这触及人类目前的知识盲区。在历史上,最初自认为无害、但实则危害甚巨的污染事件人类做过不知多少次,如今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让人心里不免有点打鼓。
其次,就是东京电力这家公司的公信力问题。自从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以来,东电的公信力在日本国内外都处于“透支”状态,核废水处理又是个特别“凭良心”的活,东电一旦在处理中打个马虎眼,在处理水中遗漏了高放射性的铯盐或锶盐,危害将是无法估量的。
当然,眼下的日本政府也跑出来给东电背书:我们政府监督他们干,大家放心,我们以日本政府的信誉担保,绝对没问题。
但问题是,日本政府的信誉又值几个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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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福岛核污水的排放问题,与其说是个环境污染问题,倒不如说是个国际博弈问题。日本想向太平洋排放处理后的处理水,并让全世界都相信他们排放的处理水是“基本无害”,就得向周边各国“赎买信任”。
当然,对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这些跟它关系一直比较好的西方国家来说,“赎买信任”的成本是极低甚至没有的,目前英文媒体中对于福岛核废水排放一事只有一些就事论事的报道,几乎都没有做过度渲染。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日本在这些国家“人缘好”,也确实不算吹牛。
别指望西方像追责苏联的切尔诺贝利一样去追责日本福岛,因为这两国对西方的信任成本是截然不同的。
而另一些国家,则选择就此事跟日本较上了劲儿。最典型的例子是韩国,刚刚下台的安倍前段时间接受采访时就说,文在寅政府近几年每次与日方接触,都会提福岛核电站废水污染问题。韩国国内媒体也是阴谋论满天飞,最邪乎的,还有韩国媒体说日本人在用渔船偷偷将核废水运到韩国排放,这个阴谋论脑洞之清奇,违反常识之多,实在让人吐槽不能。
其实,韩国人这么关心福岛核废水问题,不是它受影响最大(即便日本排污太平洋,中韩等国也会因为洋流问题比美加等国更晚受到影响),但这个国家从政府到民间,普遍将日本当做博弈对手。
核废水问题现在是日本漏出来的一个“破绽”,韩国当然要揪着这个破绽穷追猛打,把问题说的越大越好,以争取对日博弈中利益的最大化。
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中国应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像韩国一样,在此事上对日本穷追猛打?
昱弟看了一些近期谈福岛核废水问题的文章,除了个别人危言耸听,把这事儿真当环境末日之外,大部分谴责日本的文章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借此事“拿捏”一下日本,借此揪一揪日本人的小辫儿。
这种思路,如果倒回几年前,中日关系因钓鱼岛问题空前紧张之时,当然是没问题的。因为当时中国将日本视为主要外交竞争对手,我们甚至还与韩国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统一战线”。
但眼下,中美博弈已经取代中日博弈,成为了中国外交最关注的问题。从近期的外交动向上看,日本在中国目前“抓大放小”外交战略中,基本属于被“放”的对象。中国对日本一些可以做文章的动作,基本都能放则放,大事化小,目的就是要避免四面出击,防止在对美、对印等国关系紧张的时候,再与日本产生新的危机。
以此推论,即便日本政府本月底最终批准了现行排污方案,中国官方就此时大做文章的可能性也不大。中国对日本“赎买信任”的开价,肯定不像美、加、澳等国那么低,但也不会学韩国那般漫天要价。中国已经不再视日本为主要战略竞争对手,国家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