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长津湖战役,人们马上会想到这是一场志愿军第九兵团与美军陆战1师的生死较量。事实上当时在战场的敌军是美军第十军,有五个师:美军陆战1师、步兵3师、步兵7师,韩军首都师团和第3师团,总兵力10万余人。这五个师全部与志愿军第九兵团发生过战斗。
除了陆战1师以及号称“北极熊团”的美军31团战斗队之外,第九兵团还分别以89师与美军步兵3师交战,以94师与美军步兵7师及韩军第3师团交手,在最后更是以20、26、27三个军与美军步兵3师、7师,韩军首都师团、第三师团进行了兴南防御圈攻防战。
今天讲的就是一个从来没有被讲起的故事,与志愿军交战的美军是第7步兵师,不过不是广为人知的被歼灭的“北极熊团”,而是一支非常特殊的部队。
这就是美军中唯一抵达鸭绿江边的部队。
1950年11月21日上午,美军第7步兵师第17团在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占领惠山镇。惠山镇在鸭绿江南岸,位于著名的白头山边上。美军第十军在向北前进的时候,志愿军第九兵团并未赶到,所以美军只遭到朝鲜人民军溃军的零星抵抗,一路进展非常顺利。进入惠山镇后,美军17团的官兵兴奋异常,纷纷欢呼“胜利”,甚至有人向鸭绿江中撒尿,以仿效当年二战时在莱茵河撒尿的举动。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挑衅意味十足的举动,将来会付出代价。
美军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则专门乘坐直升机跟随17团行动,以便在第一时间跟着部队同时进入惠山镇,以享受第一支到达鸭绿江边美军部队的殊荣。
到达惠山镇后,得意洋洋的阿尔蒙德以鸭绿江对面的中国为背景,与17团几个军官合了影,以示祝贺。并且阿尔蒙德立即给远在东京的麦克阿瑟发去电报报喜。接到报告后麦克阿瑟大喜,马上回电:“最热烈地祝贺您,尼德(阿尔蒙德昵称),告诉戴维·巴尔(美军步兵7师师长),第7师已取得了惊人的成功。”
阿尔蒙德也没有忘记恭维自己的手下第7师师长巴尔:“仅在20天以前,这个师才在利原海滨两栖登陆,并在高低不平的山地上前进了200英里,而且在零度以下的天气条件下成功地击败了一支顽固的敌军。这一事实将作为一项卓越的军事成就载入史册。”
阿尔蒙德高兴的太早了。
11月27日,志愿军第九兵团出其不意包围了在长津湖地区的美军陆战1师和步兵7师31团战斗队。这两支美军部队陷入苦战之中。到了11月30日,随着西线美军第八集团军的全线崩溃,麦克阿瑟急忙命令全军撤退,进至鸭绿江边的美军步兵7师17团以及韩军首都师团、第三师团也纷纷南逃。
由于麦克阿瑟已惊慌失措,东线的美军第十军并未发现战局其实对他们有利。志愿军第九兵团正在围攻陆战1师,而美军第十军另外还有3个师又2个团。这些部队没有侧击志愿军第九兵团,反而一股脑的比赛往南逃跑。
当然,志愿军第九兵团也考虑过美军其余部队侧击的威胁,派出了侧卫部队保护侧翼。同时第九兵团也派出了部队打击这些美韩军。但是由于第九兵团入朝较晚,路途较远,只派了1个团前去阻击前往惠山镇的美军。而且这个团是第九兵团最弱的部队之一,94师281团。
94师,是在1949年3月由华东军区胶东纵队新编第6师改编的,本来只是一支地方部队,没打过什么大仗,改编成解放军野战部队后也没来得及参加大的战斗。1950年10月,1950年10月,三十二军番号撤销,94师调归第二十七军建制,跟随赴朝参战。因为这个师本身组建就晚,长津湖战役后又被撤编了,他们的战斗经历从来没人去记叙过,再不写下来,就要被遗忘了。
然而,在长津湖附近的那个寒冷的冬天,这支籍籍无名的部队让美军大吃一惊。
由于路途遥远,281团显然不可能阻止美军进入惠山镇,但是281团的先头部队历经300多公里艰难的长途行军后拦截到了南逃美军17团。这支抵达鸭绿江边的部队显然没想到,中国人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12月15日晚,志愿军281团先头1连在东兴里以南一公里处突然遭遇美军17团1个连。这个连的美军正是从惠山镇撤下来的部队,当时正在掩护主力部队撤退,其兵力兵器已完全展开,并占据东、南、西山三个制高点。其中东山为一个排,有轻重机枪各一挺;南山是美军连主力,有重机枪至少三挺;西山为一个班,有轻机枪至少一挺。
而281团1连正好进入三个山头之间的山谷开阔地,地形极其不利,情势万分危急。
突然面临如此不利局面,1连没有惊慌,连长观察美军情况后认为:决不能后撤,后撤只会让自己落入被动局面,白白被美军强大火力杀伤,只有奋起一战,勇猛突击才有一线生机。
于是该连连长命令随连行动的3门60迫击炮压制东山、南山的美军重火力点,自己率领1排立即从正面向西山发起凶猛突击。正面冲击的同时,副连长率2排从侧翼冲上,包抄美军。待拿下西山后,再转移兵力攻击其他两个山头。
美军步兵7师的部队在参战的美军中属于比较精锐的,这个美军连的布防特点是占山腰和山脚,不占山顶,利用突出位置构筑射击阵地,射界开阔便于观察。一看就知道,这是有经验的老兵。写到这里我顺便说一句,以前有读者问我:不是说好要写孟良崮的吗?我的回答是:孟良崮战役张灵甫失败原因在很多文章里都提及了。比如这条就是,张灵甫直接把部队拉上山,山顶山腰全是兵,可山脚没有。守山头不守山脚,不守山口,所谓的名将犯了极其低级的错误,不被全灭才怪。
美军中的老兵战斗经验是相当丰富的,这些人执行战场纪律严格,没有命令绝不会轻易开枪,等志愿军冲进火力歼击区才会发起打击,志愿军往往难以判定其火力点的位置。而等到美军一旦开火,射击又相当精准。
但是这一战不是预有准备的阵地攻防,而是一次仓促的遭遇战。美军见志愿军直接发起冲锋,也慌了手脚,轻重火力全开,试图以火力阻止志愿军冲击。并且马上呼叫身后的炮兵进行阻拦射击,准备打击志愿军后续部队。
别看281团的部队是新部队,战斗力在志愿军中算弱的,但是这个1连战术运用却非常得当。一、美军火力虽猛,因为是晚上,射击精度大受影响。
二、1排分多路冲击,各路又分成数个小组。志愿军战士队形分散,又利用地形有效防护。
三、攻击前1连连长早有安排,一旦美军火力点暴露,3门60迫击炮立即进行压制,而且这3门炮打击极为精准,准确命中美军重机枪阵地,当场炸毁美军多挺机枪,炸倒美军10余人,有力的支援的步兵战斗。
四、美军的重火器只要被压制,其步兵往往会立即失去战斗意志,战斗力立马直接下降。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在战斗中,志愿军的迫击炮并不是敢轻易开火的,这和美军火力点暴露是一个道理,一开火压制射击,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美军的炮兵火力报复很快就会到来。
所以我们老是说志愿军要跟美军打夜战,就是这个原因,在夜晚美军炮兵的报复火力没那么快那么准。
当一切看起来很顺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边1连连长亲自率1排冲锋了,但这边的副连长却胆怯了,他躲在队伍最后面,自己既不冲,也不下命令冲。这个副连长估计确实有点胆小或者说贪生怕死,最早的时候连长给他的命令是带一个班在前面搜索,结果他没执行。不然的话搜索的尖兵班就能更早发现敌情,也不会全连进入到美军把守的三个山头前,落入被动局面。
幸好经过短暂的迟疑后,2排自己发起了冲锋,不过已经迟了,因为等他们发起冲锋还没进至战斗地域,美军已经被打败了。
1连1排是连长亲自带领发起冲锋,连长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所有人都悍不畏死,端着刺刀勇猛冲击。虽然有几名战士中弹倒地,但丝毫没影响其他人冲锋的气势。见志愿军1排战士前仆后继越冲越快。西山上的美军当场胆寒,扔掉武器转身就逃。因此副连长的胆怯没有对战局产生太大影响,最坏的结果就是减少了歼敌数量。
攻克西山后,刚才没捞到仗打的1连2排很不甘心,马上对刚才60迫击炮压制的东山美军发起冲击,驻守东山美军一个排见西山已失,没敢抵抗,放弃阵地直接逃跑。
随后全连又在连长率领下直接对南山美军发起冲锋,甚至炊事班都拿着锅背着粮嗷嗷叫着冲了上去。美军连彻底被志愿军气势所压倒,丢掉阵地狼狈逃窜。
这下轮到志愿军火力全开,对着逃跑的美军一个一个“点名”,点到的美军接连倒地。
是役,志愿军281团1连以1人牺牲、4人负伤的代价,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内击溃美军一个连200余人,歼敌34名,以一个连的兵力在不利情况的遭遇战中完胜美军一个连。
往鸭绿江里撒泡尿,付出34条人命,美国人的这笔买卖不划算呢。
一支没怎么打过仗的新部队,第一次遭遇强大的美军就打了一个漂亮仗。所以长津湖战役后,94师被整个撤编了,唯独281团完整的保留下来,改编为二十七军特务团。原因很简单,敢打硬仗,能打胜仗,这种部队不保留,那谁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