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称要对员工、客户和投资者“尽责到底”的贾跃亭已远赴美国半个多月。在此期间,乐视手机供应商讨债继续,员工欠薪风波爆发,乐视被质疑为庞氏骗局,乐视网也终于“改姓孙”。
而“跑路”成了一些利益相关方最担心的事,“已经去职乐视网董事长的老贾会回来吗?”成了被欠薪乐视员工或前员工最关心的话题。
7月21日晚,乐视控股方面表示,贾总回国时间会根据他在美国汽车相关业务推进情况而定,具体时间暂时不方便透露。
新京报记者发现,此前一直宣称受波及较小的上市公司乐视网旗下公司也被卷入了欠薪风波。
记者发现,对外宣称未进入上市体系的乐视手机业务和上市体系乐视网并未严格切割,乐视网参股的乐视致新电子商务(北京)有限公司有员工也从事手机业务,而在手机资金链出现问题后,这部分员工薪资发放亦被殃及。
在乐视员工组建的超过400人的讨薪群中,李欣(化名)2015年时与乐视致新电子商务签订合同,入职乐视致新,不过她一直在做手机业务,工资也由乐视致新发,这已经持续了两年多,但最近手机供应链的问题让他们成了致新内被欠薪的人。
乐视致新的员工为何也会有人做手机?
乐视网总经理梁军7月18日独家回应新京报记者称,系“历史遗留问题,这个以后我会统一给媒体说明,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抱歉”。而对今后乐视致新里还会否有从事手机等非上市业务的员工?梁军回应称,“逐步要全部清理”。
申请仲裁员工来自乐视多个子公司
7月6日,贾跃亭在微博上宣称,乐视至今日之巨大挑战,我会承担全部的责任,会对乐视的员工、用户、客户和投资者尽责到底。
不过,“尽责到底”的承诺并没有避免发薪日的爽约。
每月10日是乐视的发薪日,但当日很多乐视员工并未收到薪水。乐视控股当时对此回应称,由于乐视控股及非上市体系面临资金紧张的困境,公司决定将7月份工资推迟一个月至8月10日发放。
7月12日,还没收到薪水的员工开始组建讨薪维权群。这样一个自发组织的400多人的讨薪群里,有的是乐视在职员工,更多的是已经从乐视离职的员工。
欠薪,对他们来说,是意外的遭遇。更让很多员工意外的是,在劳动仲裁表格中,贾跃亭名字不见踪影。有的员工问“吴孟是谁,为什么不是贾跃亭了”。
事实上,贾跃亭6月13日已经悄然辞去了乐视控股的法定代表人,由吴孟接替。7月6日贾跃亭宣布辞去乐视网董事长在内一切乐视网职务,不过依然是第一大股东。
社交媒体上也弥漫着关于贾跃亭到底是梦想家还是骗子的争论。而在讨薪群里,员工最关心的还是贾跃亭何时才会把属于他们的工资和补贴还给他们。
“今天还有去仲裁的吗?”,这样的约伴在讨薪群里不断发出。
据记者统计,申请仲裁的乐视员工涉及乐视控股、乐视移动、乐视致新、乐视商城等多个部门,包括天津、江苏等地的分公司。
致新部分员工从事手机业务
李欣(化名)2015年时入职乐视致新,劳务合同也是和乐视致新电子商务(北京)有限公司签的,不过她一直在做手机业务。她在乐视致新做手机业务的状态持续了两年多,最近手机供应链的问题让他们成了致新内被欠薪的人。
另一位乐视致新电子商务(北京)有限公司员工也向记者证实了欠薪一事,他还表示,奖金已半年没发了。
外界普遍熟知的情况是乐视致新做电视,乐视移动做手机。而据乐视网财报披露,乐视手机、电视等智能终端产品的整体研发均在乐视致新。
新京报记者了解到,实际上乐视致新一部分人在做手机业务,一部分在做电视业务。这样混搭的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最近乐视资金链紧张的问题一再升级,李欣等在乐视致新做手机业务的员工被人力要求转签移动的合同。之前,这批在乐视致新做手机业务的员工工资由乐视致新发放,4月份开始由乐视移动发放。
“最近手机资金链断了,人力才要求我们转签移动的合同。大部分人都不同意转签,所以目前手机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李欣告诉新京报,“员工基本都没转签”。
“目前的情况是,乐视致新没有给我们做手机业务的员工发工资以及裁员补偿。”
据了解,李欣做手机供应链管理,她所在的手机项目管理部之前有三四十人,现在除了还在哺乳期的员工之外,几乎不剩几个人了。
据李欣介绍,乐视致新内部就是一部分在做手机,一部分做电视的工作。最鼎盛的时候手机比电视的人多,因为手机更复杂。
乐视致新的员工为何也会有人做手机?
乐视网总经理梁军独家回应新京报记者称,“历史遗留问题,这个以后我会统一给媒体说明,现在确实不太方便,抱歉”。而对今后乐视致新里还会有从事手机等非上市业务的员工吗?梁军回应称,“逐步要全部清理”。
那对手机的债务问题做何考虑?
梁军称,“抱歉,我不负责手机业务,乐视手机公司他们在积极解决中”。
乐视移动前员工:原本盼着注入乐视网
一位在乐视移动的项目经理张腾(化名)说,据他观察,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有供应商催债了。“楼道里经常看到供应商和供应链负责人谈话。”
“我去乐视的时候就发现,没有人关心成本和投入。因为没有人具体的做开发成本核算,没有人知道一个项目花了多少钱。到了去年年底才开始内部核算,核算的方式也很原始”。
“手机从去年下半年基本上没有新立项产品。研发的负责人会组织人员搞一些预研,实际上没有一个预研立项的。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虽然如此,在张腾们的心中,曾有一个期待乐视移动打包注入乐视网的梦想,他们还曾期盼着手中的期权能够兑现。
对于当时选择乐视移动的原因,张腾说,“乐视手机的待遇还可以,说不上最好,但是也说得过去。另外上市的前景比较诱人。非上市业务都准备在一定的时候装进乐视网这个上市公司。就跟乐视网并购乐视影业是一个道理。这是内部都知道的。我们基本都有期权”。
随着乐视手机资金链出现问题,乐视手机风雨飘摇,如今,上市造富成为了遥远的梦想,遥远到提及期权,张腾回复说“都忘了有多少期权了,都没用了”。
“你们觉得老贾会回来吗?”已经入职了新公司的张腾问道。
尽管,此刻贾跃亭已经不再是张腾的老板,他关注贾跃亭不仅是为了拿回自己的欠薪,更重要的是,乐视成为当下的新闻热点,贾跃亭成为焦点人物,谈论贾跃亭的去向成为热门话题。
在他看来,乐视手机会不会有人接盘已经不乐观。“人都快裁光了,信用也彻底破产,品牌也不值钱,谁会接盘呢?”
据张腾介绍,手机部门据说还剩二十几人,最多时二百多人。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在办离职。
有报道称,乐视移动是目前乐视系的主要债务窟窿,债主名单中欠款债务方为乐视移动的数量占比超过80%。(记者 刘素宏)
■ 特写
乐视“债主”:曾蒙眼狂奔,讨债7个月无果
2017年7月17日下午2点,在距离北京第一高楼“中国尊”不到500米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二层,一个男人掀翻了酒店大堂的桌子,冲破十余名保安的阻拦,拍打紧闭的会议厅大门喊道:“贾跃亭!还钱!乐视!还钱!”
和他一样的还有30余名债主。门内,是乐视网2017年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贾跃亭并不在场。
这个男人来自四川成都,叫苏一宏,35岁,是一家地方广告公司的老板,被乐视拖欠了700余万元款项,是乐视在全国店面建设供应商中被拖欠款项最多的一家。
订单来了
2004年苏一宏从湖南毕业后,一直做工程机械销售。闯荡了十年,随着政府出台房地产调控政策,苏一宏的挖掘机卖不出去了。随后他走上了创业之路。
2015年12月,在一次饭桌上,一位同行告诉他,有一家叫乐视的公司,在开展新业务,要开始做手机,需要设立大量的实体店。已经为三星、OPPO、 HTC等品牌安装设计过店面的苏一宏当即决定参与投标。他的公司凭借高质量的产品赢得的竞标。令他意外的是,成为乐视西南地区唯一一家店面装修供应商的苏一宏,接到的来自乐视的第一张订单,便是将近一百家店面的装修任务,而乐视给出的时间,仅有一个月。
当时苏一宏的公司只有十二个人,一百家店面的工作量,需要包括苏一宏自己在内的所有员工,通宵连轴工作才能完成。但在苏一宏看来,乐视是他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客户,况且又是为了推广新业务,推动公司扩大规模的绝佳机会来了。
蒙眼狂奔
2016年4月,一季度的尾款准时打进了苏一宏的账户,他为工人发了奖金,所有人都开心极了,认为公司的转机终于来了。
随着“五一”临近,乐视的订单每个月都在递增,为了适应不断增加的业务量,苏一宏的人手增加到了35人。苏一宏的公司几乎把所有小订单推掉了,将公司接近90%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乐视的业务当中。
苏一宏是生意人,他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繁忙之余,他开始隐隐担忧,将公司几乎全部资源都压在一个大客户身上是不是一个稳妥的决定。乐视的区域经理跟他说,手机是公司全力扩张的新业务,乐视又是上市公司,资金从来不是问题。他的同行告诉他,全国各地都在拼命赶工,钱一定有的是。他的经验告诉他,越大的客户资金实力越雄厚,也更讲信用。苏一宏身边的一切信号都在告诉他,“稳了,继续干吧!”
要知道,生意上的合作从来不是像网购那样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作为供应商,苏一宏在接到每个季度的订单后,都要先下单生产,季度末提交结算单后,客户才会付款。因此,订单越大,客户一旦违约,供应商面临的债务压力也就越大。
5月初,苏一宏的手机上提示收入一笔九万元的款项,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经过和财务的反复确认,他意识到这是乐视支付的云贵地区店面建设的4月订单尾款。可是四月的订单难道不是上百万吗?苏一宏一下就蒙了,难道他的顾虑真的要发生了吗?
“乐视不会欠钱的,下月就给。”区域经理给苏一宏打了这样一剂“强心针”。果然,拖欠的尾款在6月初如数到账,且主营地区的业务尾款也按时到账。两个季度赚了300万的苏一宏,第二次把他的担心咽到了肚子里。
七月开始,为了迎接国庆,订单更是疯狂地向苏一宏飞来,三季度订单更是高达惊人的700万元。为了完成任务,连续三个月,苏一宏和他的工人们保持着高昂的战斗状态。“一夜间(乐视店面)就遍地都是了”苏一宏这样形容乐视在三季度的扩张速度。
资金链断裂
直到2016年第三季度结束前,面对市场上的流言蜚语,苏一宏始终“死心塌地的相信乐视”。他相信上市公司是可靠的,即使倒闭也不会很快,何况苏一宏的公司只是这个体系中的一根头发丝。
苏一宏似乎沉浸在一个隔音的罐子里,依然相信乐视不会欠钱不还的。
2016年9月底,是时候结清前三季度的尾款了,可在苏一宏提交了结算单后,账户上却没有收到一分钱。
2016年10月,有媒体率先传出了乐视资金链危机的消息。区域经理给出的解释是“别怕,国庆后就会付。”可是此时,苏一宏的资金链已经断裂。为了给工人发工资,他抵押了自己位于成都市区的一处90平米的房子和三辆汽车,并向亲友、同学十万八万的拼凑了100多万元救济款维持公司运转。
漫漫长路
2017年距离春节还有10天,苏一宏登上了从天府之国飞往首都的航班。走出舱门的那一刻,苏一宏打了一个寒颤。
苏一宏与来自全国的20名店面建设供应商一起来到乐视大厦楼下。经过三天的沟通博弈,乐视移动方面现场支付了20%的欠款,并签署了还款协议,称将陆续按月返还尾款。
拿到一百多万元,看着乐视移动盖在协议上的公章,苏一宏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这个年,能过了。
苏一宏回到成都后,工人们高兴坏了,可苏一宏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电话那头,还有供应商排着队要钱呢。”
过完年,乐视并未按照协议陆续支付尾款。2月,苏一宏与已经结识的同行,再次相约北京。这次,乐视移动派出了财务部门负责人,说了这样一句话,“账上没钱了,理解理解。”
又是经过三天的博弈,财务支付了一行人5%的欠款。这次赴京让苏一宏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一场拉锯战。
“这些经历让我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我学到了很多。”他说道,今后大客户的订单决不能超过业务总额的50%,业务要多元化等等,“他顿了一下,“但是,这次学费太高了。”(记者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