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天站在自己家有点简陋寒酸的水泥露天阳台上,拿把宽齿梳子,梳头,她喜欢早上出来透口气,回避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空气中的清新会让她精神一振,宽齿梳不紧不慢地犁着头皮,她大脑放空,只是为了享受这一刻的现世安稳,梳子上粘着她的长发,她对着阳光看一下,她自在享受着属于早晨的宁静。
他,偶尔会凭栏望向她,当然,是不冒犯的斜的角度,他和她,都属于三楼,却巧妙地挡了一个大柱子,视线阻碍的同时又是一种保护,保护着窥视着的那位不被发现,也保全被窥视者的常态。
平时,上下楼时,他和她也会“会车”,但是她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绝不侧身谦让,也没有多余的眼神掠过,应该说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少了那种女性特有的温柔气质,又多了一点儿说不清的干脆,长头发高跟鞋好像并没有给她增添几分妩媚,他竟然是有点儿期待和她“会车”。可是,“会车”时,他明明表现得那么避让,好像她是土大王来了,赶紧闪开,这真是奇了怪了!
他恨自己没有主见,如提线木偶,按照祖祖辈辈三十而立的策划,早早地娶妻生子,按部就班!
他看着阳光中她的身影,那一下一下梳头中的静美,是这个女孩少有的韵味。
这个女孩是单身,他想。他心里蠢蠢欲动,他想丢弃他目前为止太不容易一点点积攒起来所拥有的一切,穿金戴银的老婆,调皮捣蛋的儿子,还有每天斗嘴的双亲。他的老婆和他的妈妈每天都过得别别扭扭的。
此刻的他,就差有个人从后面猛推他一把,把他推到几米外的柱子前面去,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她面前,说说对女孩的爱慕,或者夸夸他一直认为的女孩的那些优点,可是没有这样的一位推手,他把指节都攥白了,直到老婆不耐烦地大喊他吃早饭,儿子骑着呼呼生风的儿童三轮车碾过他的脚背,他才回过神来。
有一天,他下班迟了,意外地与她又在楼梯口“会车”了,黑暗中,她好像化过妆了,身上多了一些香味,他感到,她竟然出嫁了?回到家,他食欲不振,蔫蔫的,儿子缠着他,他干脆躲进了书房里。
第二天,女孩又出现了,而女孩家门上没有什么变动,甚至连撕了一角的福字也没有修补,女孩照旧梳头,捻头发,进了屋……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和裹足不前根本没资格去失望什么或者期待什么。
他在楼梯口转角处用儿子画画的铅笔头偷偷写了几个蚂蚁般的小字:我是懦夫!不知哪天,他那行小字被一枚脚印粗暴覆盖了,好像无形中打了他一巴掌。他和她,就这样没有交集地过了一天又一天,唯一不变的是女孩早起梳头的习惯,不知那根柱子上到底粘了多少双眼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李爱婷)
【来源: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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