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匪有很多种,有一类还真算不上太坏,比如赖子方。
赖子方本名田维方,1906年出生于四川秀山县美翠乡岩窠寨。赖子方的父亲田成二是打油匠,养活了5个子女,家里非常穷。1915年,父亲去世,姐姐出嫁,年仅9岁的赖子方必须帮着母亲赚钱养家了。
当时一个家失去顶梁柱,境况可想而知,家里的二弟得了病,又没有吃的,活活饿死了。赖子方没办法,开始捡狗粪卖钱,但是狗粪哪有那么多?于是,赖子方想了个好办法,他把烂黄泥塞进细竹筒里,慢慢挤出来,然后再裹上一些地灰,掺在狗粪里卖给大地主,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常年吃苦受罪的孩子,更懂得生活不易。12岁那年,赖子方开始到保长家里当放牛娃。保长家的碾房啥时候推米,赖子方就在附近盯着,等人走了,再把磨盘缝隙里的谷子一点点抠出来,每次都能弄到几小把,直接带回家给母亲。
后来赖子方和其他放牛娃一起,猜拳打赌玩游戏,每次赢了东西他就立刻收进兜里,输了就耍赖。所以,有了“赖子方”这个绰号。
十多岁的赖子方,越长大脾气越倔。放牛的时候,他经常把牛往树上一栓,自己跑到附近玩,后来保长知道了,拎着棍子把赖子方打得鼻青脸肿。赖子方一打听,原来是魏管家告了自己的状,憋了一肚子气。
后来有一天,魏管家让赖子方端水给他洗脚。赖子方动作慢了一点,被魏管家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十多岁正是冲动的年龄,赖子方憋不住了,掏出自己平时玩耍的小刀,朝魏管家小腿肚上捅了两刀,然后撒丫子跑出门,钻进了山林里。
那个年代,其实很难分得清是非黑白。赖子方捅伤了人,跑到外面躲了一阵子,后来偷偷回来,发现保长家正在盖碉堡,还专门请了两个扛枪的保丁,据说还商量着一定要抓住赖子方。没办法,赖子方只好继续跑,到外面游荡起来。没多久,他就认识了同样不务正业的赵麻子。这赵麻子啊,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于是两人就商量着,把保长家那两支长枪搞过来。
1930年的一个冬夜,两人开始行动了。保长家的小碉堡不容易进去,而且保丁一般也是枪不离身,所以两人埋伏了好几天,终于这天晚上看到保长带着保丁出门了。等三人回来的时候,赖子方和赵麻子拎着刀,悄悄尾随在了后面。
当时天色已晚,保长和两个保丁完全放松了警惕。进了屋之后,两个保丁放下枪,去抱柴火生火,保长也把手枪放到了桌子上。躲在门外的赖子方看时机正好,于是一踹门冲了进去,一把抓住桌上的手枪,冲着保长的脑袋就是一枪。
两个保丁一看死了人,吓得一动不敢动,赵麻子赶紧跟进来,拎起两支长枪就往外跑。赖子方出来的时候,听到动静的保长夫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他转身又是一枪,打死了保长夫人,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跑到附近的川河盖林子里,躲了起来。这下,他们成了杀人抢枪的土匪,暂时回不去了。但是,这个赵麻子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还行,让他扛着枪抢劫,没这胆量。没办法,赖子方只好送给他一条枪,两人各奔东西了。
当时,川河盖的林子里有一股土匪,老大绰号“狗脑壳”,手里有20多条枪。赖子方一琢磨,干脆入了伙。跟着狗脑壳混了两年时间,赖子方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这个狗脑壳的队伍,烧死劫掠,糟蹋妇女,欺负穷人,啥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赖子方也是穷人出身,不忍心看着穷苦老百姓受委屈啊!
更不舒服的是,狗脑壳欺软怕硬,那些地主豪绅一个也不敢碰,这还算什么土匪?赖子方想来想去,最后偷偷拉拢了七八个人,准备干掉狗脑壳,自己做主。有一天晚上,趁着狗脑壳睡着了,赖子方悄悄来到旁边,连开两枪。结果狗脑壳没死,赖子方只能带着那七八个兄弟,离开了川河盖。
美翠乡马颈坳有个田四麻子,是赖子方的叔叔,这个人此前是做小生意的,经常往外跑。不过,田四麻子和乡团防队长有仇,有一年出去做生意,团防队长勾结一批人,把他家兄弟侄子等好几口子人全杀了。
田四麻子回来一看,这是要灭门啊!没办法,生意也不做了,开始拉拢一些人当土匪。赖子方一听说这事儿,立刻投奔而来。叔侄二人一条心,进山当了土匪,想办法扩充队伍,没几年就发展到了六七十人。
1939年腊月二十八,田四麻子和赖子方带领手下,趁着美翠乡公所团丁都回家过年了,一举杀了进去,抢了枪烧了房子,实力更强大了。接着,两人回到川河盖,把土匪头子狗脑壳赶走了,从此就在这林子里安营扎寨,当起了土匪。
后来,田四麻子接受招安,带领几十人下了山,赖子方则留了下来,正式成了土匪头子。此时,赖子方就立下了规矩:不准糟蹋女人,不准欺负穷人。
赖子方匪帮的基本生存方式,就是“吃大户”。一百多人的土匪队伍,赖子方带着一个村寨一个村寨的吃,走到哪都让当地的大户准备好酒肉,吃喝几天再换地方。比如那一年接母亲和兄弟上山,赖子方的队伍就住在了马尾冲寨子,保长带领大户准备好酒肉,让兄弟们吃好喝好。临走的时候,赖子方还让保长去乡公所报个案,就说赖子方匪帮刚来过,吃喝一顿就走了,这样就不用连累任何人了。
另外,还要给势力范围内的村寨“派款”。平时住在山上,吃喝用度、购买枪械子弹,都需要钱,于是就让地主士绅掏腰包,而且明令不准摊派给老百姓。龙池乡的乡长熊克信,因为被摊派了一千块大洋,于是偷偷用乡公所的名义,分配到了老百姓的头上。
实际上,老百姓都知道这是赖子方派的款,一个名叫杨光友的穷人家庭被摊派了8块大洋,杨家老头子凑齐了钱,另外摘了一背篓的葡萄,偷偷把钱直接送到了赖子方手里。赖子方问明了情况,直接给熊乡长去了一封信,让他立刻把老百姓的钱退回去,自己凑钱送来。
有些地主不愿意掏钱,觉得自己有家丁护院,赖子方就找机会绑票。比如涌洞街上的巨富王老广,舍不得拿出3000块大洋,赖子方找机会绑了他的3个儿子,王老广才乖乖掏钱。
还有就是打劫富商,赖子方势力范围内的交通要道,经常有商队和走私烟土的商贩经过,他们经常守在半道,趁机抢劫,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团防就是地方武装组织,都是当地的地主大户背后支持的,赖子方经常吃大户,团防当然不能坐视不理。1941年7月,大板乡成立,上面送来了一批最新的长枪,成立了50多人的团防队,其队长是乡长的大儿子王松龄。
赖子方知道这个团防队早晚是心腹大患,决定趁其立足未稳,主动进攻。当年的八月初七,赖子方带领部队伍杀了过来,还没操练几天的团防队迅速溃败,被打得四处逃窜。把这支团防队赶出十几里远之后,赖子方回来一把火烧了乡公所。
当月下旬,赖子方知道响塘河边停了不少运烟土的船,于是决定动手。行动当天大雾弥漫,队伍走着走着,迎面遇到了龙池区公所派来的团防队。原来这40多人的团防队,是奉命前来查缴烟土的,谁也没想到双方面对面碰上了。就这么,来不及多想,举枪就打。赖子方的队伍更为凶悍,最终打死了团防兵18人,打伤9人,取得大胜。
1944年9月,赖子方拉着队伍到涌洞乡偏岩吃大户。保长杀猪宰羊,好酒好菜地招待了几天,赖子方吃饱喝足,就让人到乡公所报告消息,说赖子方又来了。乡公所得到消息之后,集结了两个乡的团防兵,赶来偏岩想围歼赖子方。
结果,赖子方早就撤到了外围,把团防队给包围了。双方整整打了一天,涌洞乡团防队长和大板乡团防班长都被打死,赖子方队伍安然无恙地回去了。
常年和团防队打仗,赖子方意识到武器弹药不太够。后来,他得到消息,在龙潭河对面雄关寨子里,大地主黄良启家驻扎着一个连的官兵,枪支弹药非常充足。于是,赖子方半夜带着12个人,手持大刀和手枪,趁夜摸到了黄良启的家门口。
两个站岗的哨兵昏昏欲睡,土匪悄悄摸上去,手起刀落砍死了他们。之后,赖子方带人冲了进去,一部分人去解决还在睡觉的士兵,另一部分人抱着枪就跑。这次一共抢了两挺机枪、四箱弹药、十支中正式步枪,以及十多颗手榴弹,大大扩充了实力。
保长廖汉兴派人抓了赖子方的老婆和堂兄,关进了监狱,赖子方一听说这事儿,立刻半夜带队摸进县城,趁看守都在喝酒打牌,直接杀进去,把监狱里的犯人都放了出来。
后来,官兵还打算用“招安”的幌子,消灭赖子方匪帮,但赖子方消息灵通,提前得到消息,没有中计。
到了1945年,因为大部队前来围剿,赖子方知道不是对手,于是决定把队伍化整为零,几个小头目每人带一部分人,分散藏匿起来。赖子方带了30多个人,准备杀掉最后一个仇人廖汉兴再隐藏起来。
当年2月,赖子方趁深夜忽然来到廖汉兴家,打跑了团防队,打死了廖汉兴。此后,他在角牛山大摆宴席,和众兄弟们吃吃喝喝,然后分了所有财物,安排大家各自回家了。赖子方自己带着老婆和家人,跑到了贵州,过上了普通的农民生活。
赖子方是土匪头子,经常打劫绑票,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没有欺负过穷苦老百姓,作为那个时代的土匪来说,确实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