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居明
在生命的长河里,总会泛起一朵朵浪花闪耀在人的脑海中,历久弥新,每每忆起,犹如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奏响一曲曲欢乐的歌,在耳畔萦绕,令人心旌荡漾…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正在滇南边防某部服役,入伍三年离开故乡还没有休过探亲假,腊月中旬,我便向上级递交了报告申请准备春节探家。由于我们部队刚刚参加了一场卫国战争,部队照顾我们这些参战老兵,分批轮流让我们探家报平安,部队很快批准了我半个月的探亲假。于是,我打点行囊从驻地思茅(今普洱市)出发,汽车在蜿蜒曲折的滇南盘山公路上行驶简直就像一只蜗牛,“吭哧、吭哧”爬行着,沿途虽然风光旖旎、树木苍翠欲滴,但我无心观赏路边风景,早以是归心似箭。三天后,到达昆明又坐上昆明至北京的绿皮火车,说是特快列车,但跑了三天两夜才到达石家庄,下车再倒通德州的慢车,坐汽车到达宁津时已是第七天了。
在宁津汽车站,我给在机械厂里上班的我一个朋友打电话让他接我。朋友接到我后去了他厂,下午便领我到对面地毯厂帮我借个自行车好让我骑车回家。我说:“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他说:“出去好几年了,看看县城的变化吧!”那几年宁津地毯行业特别兴旺,为县里出口创汇不少,被国家轻工业部授予“地毯之乡”。无奈我随他去了该厂。在去车间找人时,骇人的一幕出现了,本来冬季关得严严实实的老式门窗像通了电一样“唰”地一声全部打开,从窗户里探出无数个姑娘的青春脸庞。地毯厂全是青年女工,大都未婚,像女儿国一样,来了个异性就认为是某某对象,品头论足,给人打分。我当时一身戎装,头上的红五星和红领章鲜红靓丽,胸前佩戴着参战军功章、纪念章,再加上一米八几的个头,显得更加英武、豪气!我一看这情景,心里暗说:“小样!战场上咱出生入死都没怕,还怕你们这些黄毛丫头看?”于是,我昂首挺胸迎着她们火辣的目光大踏步走了过去,瞬间征服了她们的眼睛(当然也包括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她)。我们要找的借车人是朋友一个村里的一位面容姣好、说话就爱笑的姑娘,她穿着花格上衣,扎着白围裙匆忙从车间里走出来,听说我们的来意后,她爽快地从寝室里推出自行车交给我。告别朋友,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回到二十里外的故乡。
当我推开院门叫了一声:“爹!娘!我回来了。”我娘急忙从屋里踉跄着跑出来,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儿啊!可想死娘了。”顿时,一行浑浊的老泪从娘的眼眶溢出。看着曾经满头青丝变成白发的娘和脸上沟壑纵横的父亲,我这个当初咬破食指写下血书上战场的铁血男儿也百感交集地流下热泪。村里的乡亲们,左邻右舍们,大娘大婶们,听说我从前线归来,纷纷赶来嘘寒问暖。虽然,我从温暖如春的南国而来,身上穿得很单薄,回到冰天雪地的家乡一点也不感觉冷。一是青春的激情在胸中燃烧;二是始终被浓浓的亲情、友情,当然还有后来的爱情所包围,感觉是那样的温暖。
第二天,俺娘和院中大娘、婶子、嫂子们在影壁前上了一个大大的猪头供,另有鸡、鱼什么的,她们虔诚地跪在供桌前,嘴里念念有词,感谢上苍保佑我从战场上平安归来。一霎时,鞭炮齐鸣,香烟袅袅,整个院子笼罩着一片祥和喜气。
后来经过我那位朋友牵线搭桥,借给我自行车的那位姑娘成了我的恋爱对象。
春节前那些天我在家里显得特别勤快,我把屋里、院里角角落落,旮旮旯旯打扫的一尘不染,扫帚扫不到的地方就用笤帚、铁锨扫干净,买来黑漆把斑驳的院门涂刷的锃光瓦亮。乡亲们都夸我在部队锻炼的爱干净、爱劳动,其实我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就是盼望着她放了假快来我家!等到年底她在工厂放了假,那是我们最幸福欢乐的日子,一起去村外羊肠小道上说悄悄话,一起去赶花花街。我的村离她的村只有三华里,中间只隔着一个村。我村后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桥,有时她来我家,我去送她,俩个人边走边说,谈人生、谈工作,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在桥上你送我、我送你,送来送去就是半天。凛冽的寒风中,她脖子上的白围巾洁白纯净如一枝绽放的白玫瑰;我头上红帽徽和红领章似怒放的红玫瑰鲜艳夺目,两者相映成趣,熠熠生辉,引得河边那个村里观看的我几个女同学起哄“嗷嗷”大喊。
鞭炮声声,锣鼓喧天,春节来到。虽然那时家里并不富裕,但老父亲倾尽所有一趟趟买回家许多年货,疼儿的娘一锅锅蒸了我爱吃年糕、糖三角,煮了往年从没有那么多的猪肉、鸡、鱼等,过了一个丰盛而又甜蜜的年。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我返回部队的日子。正月初六,她一大早趁黑从她家来到我家,用那辆曾经借给我的自行车载着我赶到宁津汽车站,把我送上汽车,满含深情地目送我离开故土。
几年后,我退伍返乡与她喜结连理,牵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现在,我们俩都已经退休,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虽然,她文化不高,不知道李白、苏轼、曹雪芹、鲁迅、沈从文是谁?更不知道托尔斯泰、泰戈尔、雨果、巴尔扎克、高尔基是何方人士,但她勤劳、善良,助人为乐,尊老爱幼,有这些就足够了!每当我回到家中,看到室内整洁舒适的环境,桌上摆着可口的饭菜,我由衷地说一声:“媳妇,娶了你是我这辈子的福!”
壹点号玉河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