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回忆·挣学费

老兵回忆·挣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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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媒体上常看到现在的学生在学校里穿名牌衣服、用高档手机、花钱出手大方、强迫向父母要钱并为钱闹矛盾,我就想起我们小时候为上学自己挣学费的旧事来。

我是1964年考上岐山县益店中学的。那个时候县上的中学学校很少,而完小(完全小学,即从一年级上学到六年级毕业)生的数量又比较多,要考上中学还是很难的,基本上是7个完小生才能考上1个中学生。因此,大家都特别珍惜中学的就学机会。

那时,上中学的费用很少,一个学期的书籍费、代办费、班费等全部加起来还不到5元钱。在学校的吃饭主要是母亲烙的锅盔馍。每周星期日下午,我就背上能吃一个星期的锅盔馍步行20多华里去学校。星期一至星期六中午,每天两顿(那时都是每天两顿饭)都吃开水泡馍。家里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学生,背上面粉和玉米糁子,每月向学生灶上交3元钱加工费,就可以吃上热饭。虽然上中学的学费不多,但经济上比较困难的家庭,有时还是拿不出或拿不全这5元钱的学费。

我的父亲母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属于不太会计划着过日子的那种人,他们也没有其它挣钱的门路。社员们在农业社劳动,挣了工分后只分给粮食,但是从来不分现钱。由于家里比较贫穷,有时连买2分钱的洋火(火柴)钱也没有。我记得有时做饭、烧炕时,要从邻居家中去“引火”(拿上一把柴草去邻居家灶膛中点燃,再赶快往自己家里跑)。从上完小开始,每次开学向父亲要学费时,他总是很难为情,东拼西凑。因此,上中学时,我就想自己也大了,得想办法给自己挣学费了。

农村有取之不尽的资源,于是,我和伙伴们“就地取材”,靠自己的双手,力所能及地开展“创收”活动。

1

折槐籽

村庄里到处都有土槐树,土槐树上开的花既不那么好看,也不能象洋槐树上的花一样,能够掺和上一些面粉做成“槐花捆捆”(即在择干净的洋槐花中,加上少量的面粉和清水蒸熟,吃起来很清香,现在叫麦饭)。土槐树上的花虽然不能吃,但却是一味中药,还可以做印染原料。离我家7华里的青化街商店里,收购晒干了的土槐树的花蕾即槐米。

爬上大槐树折槐花,对于生长在农村的男娃娃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找一根细长的木竿,在上端绑上一个V型的粗铁絲叉叉,就是一把折槐花的好工具。折槐花时,爬上树一只胳膊抱住树干,或者爬在大树枝上,只管对着槐花朵朵的茎使劲一绞,槐花朵朵就会落到地上。

如果土槐花的花蕾绽放开那怕是一点点,商店不会收购。这就要求必须在很短的花蕾期内,把花蕾折下来,并且把花蕾晒干才能卖上钱。许多人可能还不知道,土槐花的花蕾是很娇气的,摘下来几个小时不晒就会变色。如果采集花蕾的时机不对,比如阴天,或者下午采下来的花蕾隔一夜,花蕾也会变色,变了色的花蕾一分钱都卖不出去。因此,采花蕾必须是大太阳天,并且采下来后就得马上翻晒。有两个半天的时间,花蕾就会晒得很干躁。晒出来的花蕾象大米那么大,仍然会保持花蕾米黄色的本色和清香的气味。

如果折下花蕾后天气又突然变阴了,那就得把自家土炕上的物件全部搬走,尽快用热炕来烙花蕾。使用火炕加热花蕾时要不断的翻动,它才能变干躁。如果不小心或翻得太慢,花蕾就会变成黑灰色。这样的颜色意味着花蕾中的一些物质成分流失了,商店也不会收。

每当我提上口袋,把晒干的土槐花蕾拿到青化街镇卖出去时,不管是能得到几角或一元钱,心里都会十分高兴,因为这是自己挣下的钱。记得有一次槐米卖了近二元钱,我还给自己买了一个紫红色的背心。当我穿上这件农村娃娃很少有的背心去劳动时,小伙伴们都很羡慕,有的还会上来揣(摸)一揣。大人们也知道我穿的背心是靠采花蕾的钱买的,还有人夸我有出息。

记得有一次在城壕的一棵大槐树上采槐花花蕾时,我看到大树的一支比较粗的树叉上花蕾很繁茂,但是我手中的杆子够不到它,于是我小心地爬了过去。谁知刚爬到一半时,这支树叉突然“咔嚓”一声从根部断裂了。我立即双手紧抓树叉不敢松手,这支大树叉从大约5米的高处飘落了下来。由于重力的作用,我的双脚先着地,把树下的土地面蹬出了一个坑。虽然从高处掉了下来,但这支树叉很大,就象一个降落伞一样保护了我。

不知道是哪一个好事的娃娃,把我从树上掉下来这个事,告诉了在不远处劳动的我父亲。于是,我被急匆匆赶来的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虽然挨了骂,但我还是坚持折槐花。父亲也没办法,看到我又要出门去折槐花,他也不阻拦我,只得叮咛我要小心一点。

2

捉蝎子

蝎子学名叫全虫,可以入药,一般都生活在比较干燥的土墙、断崖缝中,或者被废弃的窑洞的土疙瘩下面。

由于蝎子会蛰人,它的毒性比蜜蜂要大得多,捉的时候得特别当心。捉蝎子的工具自己可以制作,只消把筷子从小头慢慢用菜刀劈开(不能劈到底),用橡皮筋缠紧筷子尾部,再用一个很细小的木块塞在靠橡皮筋的地方,一把很好的捉蝎子的镊子就制作成功了。

拿上“镊子”,提上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就可以去捉蝎子了。

捉蝎子一般要晴天,下雨天蝎子就会钻进土层深处,一般很难捉到。蝎子的爬行速度不快,只要翻开土块块看到它,一镊子下去保证能夾得住。运气好的话,半天时间捉个半瓶子是没问题的。

蝎子捉的多了,瓶子里放不下(只能装半瓶,装得太满蝎子有可能自己爬出来。如果蝎子爬出来,它会爬进屋子的各个角落或墙缝中,这样家里麻烦就大了),这时候,就得用大脸盆来装。玻璃瓶子和脸盆很光滑,蝎子再挣扎也是爬不出来的。

虽然入药的蝎子都是死了的,但那是药铺的人用他们自己的方法弄死蝎子后晒干的,他们叫“炮制”。商店收购时不收死蝎子,必须是活的。当我捉够半脸盆时,就得把蝎子端到青化街镇去卖。这一路上我十分小心,脸盆中的蝎子张牙舞爪地在脸盆中往上爬,有的踩着下面蝎子的头,有的顺着脸盆的半腰转,试图抓住什么爬上来;有的好几个蝎子挽成一疙瘩,好像是急得打架。整个脸盆里“沙沙沙”地响,吓得人毛骨悚然。我一路上一边看路,一边生怕摔倒把蝎子倒掉,更怕脸盆歪斜使蝎子爬到我的身上。好像在人多的地方抱了个拉开引擎的炸药包,抱不得扔不得,心跳得嗵嗵,满头大汗。我们村到青化街要七八里路,等走到青化街街时,我觉得两腿发软两只胳膊发酸!当然了,蝎子一卖把钱拿到手,心里面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

3

给人理发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稍微上了年纪的村民,头发长了基本上都是剃成光头,而年轻人和学生都时兴理发,我们叫“留洋楼”。我父亲会剃头,每当好天气的午饭前,总会有些村民端上一盆在自家烧好的热水,拿上一条毛巾,来到我家门前让我父亲给他剃头。剃头也很简单,来人只需用热水把头发洗湿再用手巾把头皮捂热,我父亲就会用剃头刀为他把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同时一并把胡子刮光。剃头是不收一分钱的,这也是当时农村朴素的习惯和规矩。

从我父亲给人剃头这件事情上,我想到如果我能给别人理发,说不定能挣一点点钱。因为当时农村会理发的人非常少,想理发的人都得跑到7里多远的青化街上去。于是我买了一把旧推子,学习给人理发。开始学时不收钱,熟练以后每人每次收2分钱。钱虽然很少,但一个暑假我至少也可以理近百人,积少成多,一个暑假中挣的钱还能买几个本子(那时一个本子几分钱)。

4

其它方式

除了以上几种挣学费的事外,还有其他一些方式,也能挣一点小钱。

一是找知了壳壳(蝉衣)。知了晚上蜕去壳壳,待浑身干躁后第二天上午它就飞走了,它的壳壳会留在树枝或树叶上。凡是能看得见、够得着的,我都会伸手把它取下来了。知了壳壳很脆,一不小心会弄烂,烂了的知了壳壳是卖不出去的。攒上很多只以后,我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布袋中,再拿到青化街的药铺去换成钱。

二是走村串户卖麦李(李子)。早上天麻麻亮我就提上鋬笼出发,去一个离我家有30多里的叫后河的地方,在人家的麦李园批发麦李。然后一路走村串户叫卖,一直卖到晚饭时才能回到家。那时卖麦李挺有意思,也要特别小心。有的人闲着没事,蹲在你面前直接吃麦李,吃好后才付钱,即先吃后付钱。付钱的时候,按照吃麦李人吐在地上的麦李核计数,然后根据核的数量付钱。有的人就搞怪捉弄我们,他会趁你不注意时,吃麦李的时候连核一起咽下去。如果自己不注意观察,会被这些人耍弄了。现在想起来很是好笑,人家在吃麦李,我还得盯住人家的嘴巴,生怕他把麦李核吞进肚子里。

三是收麻钱(小型的铜钱)卖钱。麻钱是铜做的,供销社一年四季都收麻钱。一般家庭都不把几个或十几个麻钱当回事,也划不着跑远路拿它去卖钱。收麻钱时,我事先得计算好中间的差价才敢收,大约收够半斤时,我就拿到供销社去卖。一个暑假期里,我能通过收、售麻钱也能赚上一元钱左右。

用诸如此类的方式挣到的钱虽然很少,但它毕竟能帮上我的大忙。我在上学报名时底气会很足,也不会再为没有学费报名而犯愁了。每天晚上,我都会把钱拿出来数一下,有点做生意当老板的感觉,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那时候,虽然我们当时遇到过不少困难,但我们这一代人很少向困难低头,也很少向父母亲伸手要钱花。特别是养成了不铺张、不浪费、不乱花一分钱的好习惯。少年时期艰苦的生活也锻炼了我们,使我们在日后人生的道路上,不论遇到怎样的困难,都多了一份自信和战胜困难的决心。

作为一个老兵,大半生与枪杆子打交道,不会舞笔弄墨,前拉后扯,啰里啰唆,但它毕竟是我们这代人生活的一部分。

   

梁向阳(曾用名:梁俊林),陕西省岐山县京当镇范家营村人。生于1951年2月,大专文化。1969年2月10日从本县参军入伍,1996年8月退出现役。2011年3月退休,现居住在成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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