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中国青年》杂志2022年第12期
路口@文/陈露瑶
站在街口等着绿灯，我被突如其来的江风吹得瑟瑟发抖。近日杭州天气总是异常，两天前还是35摄氏度的高温，今天就降到了13摄氏度。三年前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会来到这个城市工作定居。彼时与此时隔了一个大洋的距离，在这段距离里，我走过了无数的岔路口，每一条都在通往不同的远方。而此时，偏爱自由、永远追逐诗与远方的我，却选择回到家乡，回到离父母最近的地方。
我又开始想念外公了，不知是不是他在天国里又念叨着我什么时候能回家看看他呢?
收到他离世消息的那一晚，似乎也是这样的温度。9月南半球的春日，乍暖还寒。也是在这样的月色里，我一个人刚从图书馆出来，走到街边等绿灯亮起。想着回家后给妈妈打个电话，却收到了几乎从不主动打电话的爸爸的来电。语音接通后，我高兴地跟他说我们心有灵犀，可大洋彼岸的他却沉默许久，轻声告诉我外公走了，想让我去安慰一下妈妈。那时的我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过遥远，听到消息时我并没有哭出来，似乎没有自己曾以为的那么悲伤。尤记得那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却意外记住了街头巷角的每一处细节。国王大道上的酒吧刚刚开始营业，路上灯红酒绿格外热闹，只有远方的月亮圆得惨白。到家开了门看着自己远在异国一个人的小家，眼泪才不知不觉掉了下来。那时我也想过回国，但是即便回去，也错失了他最后一面，不知他是否还有话想同我说，更何况那时课业在身，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并不足够。
我总是后悔在他生命最后的那些年没有好好陪伴他。明知道他的身体不好，还幻想着将来有太多时间陪伴他，我那样决然地选择了出国，选择了自由，选择了不被束缚的快乐。死亡的降临从来不会与人商量，前路的风雨永远不知会在哪里。在生命的尾声里，疼痛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快乐，但他却有执着的信念，想努力看到我长大的模样。
原来一个人真正长大是在一瞬间。在得到了他们那么多馈赠后，我无法任性地依旧选择在远方享受一个人无拘无束的自由。我会后悔，后悔没有珍惜那个得知我将要回家而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我回来的人。
原来只有经历了无法弥补的失去之后，才能真正懂得陪伴是多么可贵。我依旧怀念在外读书时的无拘无束，但也对孤独和遗憾恐惧透顶。当回到一个人的小窝，看到陌生的文字，在街头环顾四周无人相识;当回到家打开灯，它还是今天早上你离开时的模样;当忙碌和享乐让你忘却这些小小的情绪，但它们卷土重来时愈发沉重……你会发现，你需要一种血与爱的连接。
人生没有天气预报，你永远不知道接到或错失的那个电话会给你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
生命的每一道选择都通往不同的远方，但是要记得回家的路只有一条。
我儿时从未想过自己现在的模样，现在亦无法想象将来的模样。三年前的我坚定地出了国，三年后却坚定地回到家人身边。未来你会走在哪个城市的哪个路口?是否会有寒风吹过?重要的是，你知道家人一直在你身后。
《中国青年》杂志2022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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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青年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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