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精英说
最近,新西兰媒体广泛报道了一位17岁华裔少年 Eason Diao 的故事。
今年17岁的 Eason 是新西兰奥克兰东区 Macleans 高中一名12年级的学生,他在校成绩优异,表现出色,不仅获得过奥克兰游泳冠军,还曾在全国舞蹈比赛中取得冠军,是父母眼中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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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 Eason 来说,生活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因为他的父母是一直非法逾期滞留在新西兰生活长达18年之久的“黑移民”,早在2009年就按照法律收到了驱逐令,但一直没有回来。
就在2周前,Eason 的父亲从梯子上摔下来突然死亡,这意味着未成年的他可能要面临和母亲被迫分离,或者同样被遣返的威胁......
父母逾期滞留他国18年
华裔少年担心被遣返
Xianglan Hao来自辽宁,她的丈夫名叫Chuanjin Diao。2001年,两人分别拿着商务签证和访客签证来到新西兰。很快,两人的签证到期,但并没有如期续签,开始逾期滞留。
两年后,他们的儿子 Eason Diao 出生了。
小时候的 Eason Diao
2006年以前,根据《1948年英国国籍与新西兰公民身份法》,只要是在新西兰本地出生的孩子,就自动获得新西兰国籍,而不管其父母是否拥有新西兰身份。
因此,虽然 Eason 的父母属于非法“黑户”,但在当地出生的他却顺理成章拿到了新西兰国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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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长,尽管夫妻两努力奋斗,在新西兰全款买了房子,想要留在这里安居乐业,但这并没有办法改变他们违反法律、非法移民的现实。
2009年1月,警察发现了 Eason 父亲当年用假材料办理签证,并且父母都不符合拘留条件,于是官方按照法律规定实行驱逐令。
那天,仅有5岁的 Eason 亲眼目睹了父亲 Chuanjin Diao 被推倒在地并被逮捕,母亲 Xianglan Hao 在一旁无助地痛哭尖叫。
很快,父亲被带到 Mt Eden 监狱等待被驱逐出境,母亲没有被拘留,暂时留下来照顾 Eason。然而在父亲被监狱关押的3个月里,母亲因为过于忧心,精神崩溃,被送入医院接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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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父母不在身边,Eason 无人照顾,于是他被前移民部长 Tuariki Delamere 接到家里:“那段时间,Eason住在我家,和我的几个孩子一起上小学,一直住到他的父母能够照顾他为止。”
因为这段经历,小 Eason 一直称呼前移民部长为 Koro (毛利语,祖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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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后,父亲被释放,等待遣返。
多年来,Eason 父母带着孩子东躲西藏,一家人一直活在恐惧之中。但为了孩子,他们还是决定留下:“我们觉得Eason在新西兰会得到更好的教育和机会,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和丈夫不可能再有一个更好的儿子了,现在我只是祈祷我不会被迫离开他。”
Eason 则表示,尽管自己是合法的新西兰公民,但却活得像个非法移民。“我的家人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躲躲藏藏,为可能被送进监狱并被赶出去的最坏情况做好准备。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时间一晃而过,就在两周前,灾难再次降临在这个小家庭。Eason 的父亲因为意外,不慎从梯子上摔下,与世长辞。
父亲的离开让 Eason 再度陷入无助的境地,他担心母亲会被移民局驱逐出境,而自己因为没有达到法定年龄,根据法律仍然是一名受抚养子女,如果母亲离开,他将会“默认被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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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2017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新西兰的逾期居留人数约为11,000。
在新西兰驱逐出境的案件中,类似 Eason 这样,孩子是合法公民,父母是非法黑户的案例并不罕见,而在这种情况下,儿童的权利往往没有办法得到应有的保护。留给他们的不是骨肉分离,就是被迫放弃一切,离开国境。
前移民部长十分同情 Eason 的境遇,他表示现在会和Eason 共同争取让母亲 Hao 留在新西兰,因为“他们现在只剩下彼此了”。
遥不可及的移民梦
华人偷渡客的磨难史
在华人移民的漫长旅途中,“黑户”一词对华人而言并不陌生。它指的是一个人通过非法或逾期滞留的方式留在他国生活、学习或工作。在通往“移民梦”的路上,无数人不惜冒着生命的代价,只为了改变命运。
身在海外,几乎每一个移民家庭都拥有自己的故事。在那些属于异国他乡的热闹和喧嚣背后,很少有人能够想到一群挣扎在异国他乡的非法移民,在融入这座城市时所经历的艰辛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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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初之间,福建出现了大规模的偷渡潮。现如今,以偷渡人口为主的福建人,已占美国最大城市纽约总人口858万人中的八分之一。
对于偷渡客们而言,移民是场关乎生命的历险。
他们只敢在夜间和荒无人烟的丛林里行走。荆棘满布的丛林里时常出没毒虫猛兽,他们有些人被咬伤,倒下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
他们隐匿于空气稀薄的集装箱里、拥挤在空间逼仄的汽车后备箱中。在预备的干粮吃完后,有些人三天都吃不上饭。
2017年3月14日,4名中国人挤在汽车后备箱里,
在美墨边界被巡警逮捕
郑翠萍,美国政府眼中的头号通缉犯,同时也是被数十万福建人追捧为偶像的“偷渡之母”。
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郑翠萍几乎把福建的几个村庄搬到了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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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出事了。
那一年秋天,一艘名叫“金色冒险号”的轮船在纽约海岸搁浅,船上载着286名福建偷渡客。在这些偷渡客的双脚正准备踏入美利坚大地的时候,数十名持枪实弹的边防巡警将轮船团团围住,船上的福建人仓皇而逃,混乱中,十人被淹死,其余人全部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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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件事震惊了整个美国,报纸连续一个月连篇累牍地报道,还被拍成纪录片、画成漫画、写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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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年后的今天,当时被抓的200多人,大多数人(五分之四)获得了合法身份。
为了改变命运,很多人毅然选择了铤而走险,而这等待绿卡的过程中,留存着多少不堪回首的经历和过往,或许就此飘散在风中,无人问询。
异国他乡长分离,
故乡何日是归期
1993年,彼时23岁的李叔跟了一位蛇头,上了艘破烂的小渔船,在太平洋上航行两个多月,用极端的方式从福建福清出发,经台湾来到波士顿。
海上的航行伴随着飘零的生命。补给不够时,那些看起来扛不了多少天的老人便会被扔下船。得了重病没法医治的,死前就会被扔进海里,因为害怕尸体会引发瘟疫。
“那个年代的偷渡就是这样,上了船就知道可能会死在上面,但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然而,还没等到好日子来临,又一个23年过去了,父亲去世了,孩子要结婚了,李叔再没见过家人,再没回过家。
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偷渡题材电影《鬼佬》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偷渡的极盛时期,在这座宁谧的港口小城,每当有人偷渡成功后,家里要放鞭炮,还要请闽剧班子在祠堂里唱一场戏。每当鞭炮声响起,大家就知道,又有一个人抵达了目的地。
此地的人对新大陆充满向往,然而身在纽约的人却盼着归期。旷日持久的等待里,亲人长久分离,离散的故事俯拾皆是。
2017年1月19日,美国亚总会的办公室内一个年轻的福建女子哭诉着向工作人员求助,他的父亲几天前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他的父亲偷渡来美25年,没有回过国。
在车祸发生前,他的父亲已经订好了21号回国的机票,准备与妻子和小女儿团聚,然而飞来横祸的车祸让这个白发老人“含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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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故事并不是个案。
2012年腾讯做了一些列关于“华人偷渡”的纪录片。纪录片中,每一个人的偷渡史都是一部磨难史。每一个偷渡者的背后都写满了心酸和无奈。
他们当中很多人是已育有孩子的父母,他们留下孩子和老人偷渡美国,幸运的孩子在父母拿到合法身份后会被接到美国,不幸的孩子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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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宁愿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也要千方百计漂泊他乡,其实他们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想改变下一代的命运。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家乡的工厂里,很多人拿着入不敷出的微薄薪资,过着永远也熬不出头的艰难日子,而在美国中餐馆、洗衣房的工资是中国工资的至少7倍,这让他们热血沸腾。
“去美国吧,工作过十年二十年我便可以把家乡的茅草房变为别墅豪宅。”
而他们中确实有很多人实现了自己“衣锦还乡”的梦想。一位从业多年的长乐蛇头回忆,第一批去美国的人,寄回美元,建起楼房,刺激了其他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们。
但现实并不如想象中美好,等到远渡重洋、欲归无计之时,如李叔这样的人们才终于明白,人生远比当初的设想要复杂许多.......
2004年,福州福清,
在英国某海滩死亡的20名福建人遗体被运回
在繁华的异国他乡,因为没有身份,很多非法移民者都如 Eason 一家一般在担惊受怕中谨小慎微地活着。他们脚踏实地,艰苦奋斗,为了家庭的未来,坚韧地在异国他乡生根发芽。
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在打拼多年之后,幸运地拿到绿卡,也有可能遭遇和 Eason 一家一样时时刻刻被迫分离的威胁,在这条渴望移民的道路上,他们付出的代价是常人无法想象和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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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偷渡是犯罪,逾期滞留是违法,理应受到法律的惩罚和打击,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当我们真正尝试了解每个家庭的生活和故事,除了唏嘘,更多的感受是无力。
在梦想和乡愁的拉扯之间,无数华人曾靠着一股憧憬独自闯荡异国,其中的酸楚和收获,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