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年间(公元1796—1820年),广西桂林东北的灌阳县知县杜某手下有个幕僚叫刘世澜,精通法家典籍,以善于治理狱事而闻名。
《清稗类钞》记载:“灌阳多山,旁县民相率至,即灌阳垦山为生……”
灌阳县多山地,附近各县的百姓纷纷来到山中,开垦山中的荒地耕种,有个叫王乙的单身汉也来到山中开荒。
王乙没有家眷,只有一个叫王大的堂侄,每年来看望叔叔几次,每次来住几天就回去了。
依山而居的山民都认识这叔侄二人。有一段时间,山民发现王乙好多天不出门了,觉得很奇怪,于是几个人就来到王乙居住的茅屋。
山民们一进门,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具尸体横卧床上,脑袋却不见了踪影。众人见尸体上的衣裤确实是王乙的,以为王乙被人杀害了,大家非常惊恐,却不敢报官。
有人提议:“不如把王乙埋了吧。”
几个人表示同意,于是凑了点钱,把王乙埋葬在山中。
过了一段时间,王乙的侄子王大来到山中,附近的山民就告诉王大说:“若叔病以某日死,吾侪葬之矣。”
你叔叔在某月某日病死了,是我们几个凑钱埋葬了他。
王大随着几个山民来到叔叔的坟前,大哭一场就离去了。
几天之后,王大又来到山中,准备一些酒菜打算招待山民,山民们不知王大是何用意,都纷纷拒绝了,王大再三邀请,山民们才忐忑不安地来到王乙的茅屋。
王大给几个山民一一敬酒,感谢他们安葬了叔叔。
饭后,王大请几个山民来到叔叔的坟前说:“我想把我叔叔迁葬回老家。”
山民们害怕了,就说:“既然已经埋在这里了,又何必迁葬呢?”
王大坚持要迁葬,就动手挖出棺材,对几个山民说:“我叔叔穷啊,不知道用啥入殓的。”
于是打开棺材,发现尸体无头,惊呼:“我叔的脑袋咋没了?”
山民见状不得不以实相告,王大放声大哭说:“这就不得不连累诸位了,你们得和我到官府走一趟了!”
山民们非常恐惧,请求私了,王大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钱财,山民们给不起,最终闹到了县衙。
县令将涉案山民全部抓捕起来,开始刑讯逼供,有几个人抵不住酷刑,屈打成招,声称自己杀害了王乙,县令讯问王乙头颅的下落,这些人又闪烁其词,根本说不明白,几天后,有两人死在了狱中。
案件搁置了几个月,就留给了新上任的县令杜某。
杜县令手下有个幕僚叫刘世澜,此人善于断案,他协助审阅卷宗的时候,认为王乙被杀一案存在诸多疑点,杜县令也有同感,于是决定重新审理。
这一日,杜县令升堂问案,王大跪在左侧,诸山民跪在右侧。
杜县令首先问山民:“尔等在案发现场,尸体无头,如何确认死者就是王乙?”
山民叩头回答:“我们看身子也看不出是谁,但衣服确实是王乙的。”
杜县令板起面孔,厉声说:“本县已经知道案件的真相了,尔等今日谁敢不说实话,我必定让他死在酷刑之下。来人,上刑具!”
差役立马取来夹棍、木杖等刑具,哗啦啦放置在大堂之上,众人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战栗不已。
杜县令再问山民:“说!王乙的头颅在哪儿?”
山民们磕头如捣蒜:“青天大老爷啊,我们真的不知道啊!”
杜县令冷笑一声说:“我量你们也不清楚在哪里。”
杜县令忽然一拍惊堂木:“王大,你应该知道吧!”
王大吓得一激灵,随即叩首说:“老爷!冤枉啊,小人没有杀人,如何知道脑袋在哪里?”
杜县令说:“本县看你一副穷酸相,你有多少钱?还想迁葬你叔叔?你根本没有这个实力,明知道尸体无头,故意掘坟开棺是也不是?”
王大面无血色,低头不语。
杜县令大喊:“王乙就是这货杀的,给我往死里打!”
王大吓尿了,不住地磕头说:“别打了!别打了!我说还不成吗,我叔叔其实还活着。”
话音刚落,众人大吃一惊。
杜县令说:“你叔叔现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
王大供称,叔叔王乙现在就躲在百里之外的某县某乡的自己家中。
杜县令将王大关进大牢,随后派差役带着几个山民奔赴临县某乡的王大家里,把王乙抓捕起来,押回灌阳。
经过一番讯问,案件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王大去探视叔叔王乙的时候,赶上大雨天,一个外地商人到王乙家避雨。
叔侄二人见商人背囊鼓鼓,一定有不少银子,于是动了邪念,合谋将外地商人给杀害了,割下头颅扔掉。
事后,两人把死者换上了王乙平常穿的衣裳,携带银子逃之夭夭。
一个月之后,王大回到山中探听,得知山民已经把尸体当成王乙埋葬了,他计上心头,打算敲诈山民,因为过于贪婪,索要过多,山民无力给付,才闹到了官府。
刘世澜据此看出破绽,于是给杜县令出谋划策,案件得以水落石出,王氏叔侄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无辜山民冤情得以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