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任不到两个月，美国总统拜登的政绩簿上落下浓重一笔。当地时间周三（3月10日），国会众议院表决通过1.9万亿美元经济救助计划。此前，该计划已获参议院批准，拜登将在周五签署成为法律。
这是美国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纾困措施之一，救助计划在国会过关意味着拜登及民主党人取得执政以来的首个重大立法胜利。
但是这项立法能否为抗疫与复苏带来拜登政府期望中的“核动力”尚存疑问。与此同时，这项立法也是疫情以来首个按党派划线投票通过的救援法案——共和党众议员集体投下反对票。立法胜利的背面却是拜登寻求跨党派治理的失败，为拜登未来推动其他立法议程蒙上阴影。
“核动力”有多大？
当天，救助计划通过后，拜登发表讲话称，这是美国人的历史性胜利。他还在推特上写道“帮助来了”（“Help is here”）。
这一“历史性胜利”能带来哪些“帮助”？先看看这块总量达1.9万亿美元的“大蛋糕”如何切分：约4000亿美元投向疫苗、检测等抗疫用途；约3500亿美元注入地方、州政府；另有1500亿美元资助企业；约1万亿美元对美国家庭和民众提供补助，其中包括向大多数家庭每人发放1400美元补助金，将每周额外补贴300美元的失业救济福利延长到9月6日等措施。
拜登政府希望通过这项规模巨大的财政刺激为遏制疫情、提振经济注入“核动力”。但这一目标能否实现？外界对此观感不一。
乐观派认为这项刺激法案将有力提振今年的美国经济。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预计，救助计划加疫苗普及将使今年美国经济增长达6.5%，《华尔街日报》的相关调查也显示，不少经济学家预测，援助计划将推动今年美国经济实现近40年来最快年度增长，有望接近6%。
但谨慎派却认为对经济的刺激作用有限。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在世界报业辛迪加（Project Syndicate）撰文指出，去年美国政府出台数万亿美元的财政刺激措施，但是美国国内消费支出依然疲软。因为疫情期间经济“封锁”，许多经济部门的生产或销售被迫中断，导致个人消费“被动”减少。美国经济当前面临的问题是某些部门的供给端产出缺口，因此，1.9万亿美元主要针对需求端的刺激对美国经济的拉动作用有限。
“从这项刺激计划的资金分配情况来看，一定程度上有助缓解疫情带来的不利影响，同时推动消费、提振就业，从而促进经济增长。” 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潘锐说，至于美国经济今年是温和增长还是强劲增长，以及如佩洛西所言把1万亿美元放进美国人口袋能否达到以消费促增长的目标，仍是未知数。因为有数据显示，三分之一美国人计划拿到钱后会存起来而非消费。
潘锐进一步指出，大规模刺激还将产生“副作用”。美国自疫情暴发至今已先后推出约5万亿美元的救助措施，约占美国GDP25%，这在全球绝无仅有。除了财政刺激，美联储也在动用量化宽松等政策工具。美联储目前所持资产比疫情危机前多3万多亿美元，加上5万亿美元财政刺激，总计8万多亿美元。如此惊人“放水”将不可避免带来负面影响。一是加重债务负担。美国政府去年预算缺口为3.1万亿美元，今年预计增加至3.4万亿；未来10年内财政赤字预计也将继续飙升，可能增至1.85万亿美元；美国国债总额也将逼近30万亿美元。二是推升通胀风险。三是美国会设法把通胀向外转移，即把超发美元输送到全球市场大举投资、采购，薅别国羊毛。总之，“美国会将美元霸权用到极致”。
在中国社科院美国问题专家吕祥看来，未来美国经济的不确定性反而会随着1.9万亿美元刺激法案的出台而增强。这项刺激法案依然体现民主党试图通过福利政策集中发力于消费环节，以拉动经济增长，但单纯消费侧的刺激不具有可持续性，一旦消费刺激效应减退，拜登政府是否还有后招是疑问。其二，大规模刺激可能造成整个产业界的惰性。其三，通过刺激消费能否促进投资也未可知。一个不好的迹象是，从2008年到疫情之前的两三个季度，美国在投资方面的增长几乎为零。此外，开动印钞机后，美元会大量流出美国，数月之后对美元影响也会显现。前几个月，美元指数持续下降，一旦降到一定程度，将对美国金融信誉造成很大影响。
最分裂的立法？
外界分析认为，对拜登政府来说，1.9万亿美元救助法案送来的首个立法胜利不仅具有深远的经济影响，亦有重大的政治影响。
一方面，拜登以效仿“罗斯福新政”的姿态，在危机时刻完成这项立法，提升了民众对政府的信心。民调显示，四分之三美国人支持这项救援计划。同时，吕祥认为，立法胜利也将使拜登本人及民主党收获政治利益，至少能在民调上得分。
潘锐指出，这项援助法案明显向贫困阶层倾斜，比如发放1400美元排除两类群体，即个人年收入8万美元以上以及家庭年收入16万美元以上，其针对中低收入人群纾困的指向很明确。而这一群体正是民主党的票仓，说明经济措施的背后不乏政治意味，有着眼中期选举的考虑。
但是，另一方面，推动这项立法的整个过程也暴露了美国两党政治极化的残酷现实，为拜登今后的执政投下阴影。
正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所言，尽管拜登政府取得首个立法胜利，但是他所允诺的跨党派治理以及推动两党团结合作却遭遇败绩。
数月来，围绕救助计划，两党展开激烈博弈和拉锯，从救助规模到提高最低工资，一个又一个分歧阻挠国会两党的磋商进程。
最后，在众议院过堂时再度上演参议院表决时的分裂一幕。在220票赞成、211票反对的对峙中，共和党众议员无一投赞成票。
白宫自诩这部救助法案是“历史上最进步的立法”，但如此泾渭分明的党派划线投票，恐怕展现的是美国历史上最分裂的立法。那么，共和党人对这项纾困计划究竟有何不满？
简而言之，共和党嫌弃它规模太大、代价太高、不够细化。比如向州和地方政府提供3500亿美元的援助，共和党人斥其为“政治施舍”，超过疫情造成的预算困难。共和党人还认为刺激资金不应流向那些在过去一年中没有失去收入的人。
更让共和党愤怒的是，它认为民主党在这部法案中夹带私货。
民主党宣称，这项救助计划将大幅减少美国的贫困，尤其是儿童的贫困。美国相关研究机构数据显示，这项立法将使美国今年贫困人口数量减少约三分之一，贫困儿童人口将减半。
然而，民主党送出的“减贫”福利，在共和党看来却是“偷梁换柱”的把戏。
众议院少数党（共和党）领袖麦卡锡据此认为，这根本不是应对疫情和经济危机的救援计划，而是民主党借此推销自己的左派优先事项清单。
吕祥认为，共和党中不乏与民主党理念接近的众议员，此次所有共和党众议员整齐划一投下反对票也令人意外，或许共和党也在为中期选举布局，谋求内部团结。
在英国《卫报》看来，此番两党角力还折射出美国政治钟摆的回摆。该报评论，1.9万亿美元刺激计划标志着在美国盛行40年的里根主义——减税、减少政府干预走向终结，“罗斯福遗产”——展示政府的力量将得以复兴。
吕祥指出，“里根经济学”即供给经济学较侧重供给侧以及投资的刺激，与民主党注重消费侧刺激，即福利性改革，有着明显不同。但是里根的供给经济学过于维护产业资本家的利益，到后期也不能持续。拜登本身并非福利主义者，但是执政后考虑到民主党团结，对左派诉求不得不有所妥协，这在1.9万亿美元救助法案中也有所体现。
《卫报》还分析称，此次两党投票结果预示拜登在未来推动国会通过政府的其他议程时，将面临严峻的政治考验。
潘锐认为，众院表决结果显示大选之后的两党分裂继续蔓延到立法议程，而1.9万亿美元救助法案的通过又将进一步加剧两党对立，给拜登政府的今后施政构成挑战。拜登未来若要通过基础设施建设、移民改革、选举投票改革、枪支改革等重大立法项目恐将面临极大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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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主编：杨立群 文字编辑：杨立群 题图来源：新华社 图片编辑：笪曦
来源：作者：廖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