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小呆困境”：一则消费主义的怪诞物语 | 沸腾

从天而降的“馅饼”，并不总是那么好吃。

信小呆直播视频截图。

文 | 张丰

2018年十一黄金周，某电商平台推出了“中国锦鲤全球免单大礼包”抽奖活动。一位叫信小呆的微博网友成为幸运儿，获得“价值上亿”的全球旅行大礼包，当时她发布了一条让人羡慕的微博，“我下半生是不是不用工作了？”

这才过了三年，她的处境却变成了“没钱没工作，前不久还查出了抑郁症”。这让人唏嘘不已。

信小呆中奖时发的微博。

“加杠杆的旅行”让信小呆身心俱疲

那一年，为了兑现那些奖品，她辞职到全世界各地去旅行，最终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也把信用卡刷爆了。“锦鲤”没有变成幸福，而是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担。

信小呆认为，很多奖品其实都隐藏着陷阱。比如，“到美国学开飞机”，看起来很酷很值，但是只是学习费用免费，到美国的机票以及三个月学习期间的食宿，都需要自费。

大礼包涵盖很多酒店、餐饮和景点的门票，但是，你到一个城市去，酒店是免费的，机票却要自己买。有的地方机票免费，但是食宿又需要自费。更重要的是，这些奖品都有两个限制，不能转让，有效期也只有一年。

最终，诱惑多变成了“负累”，为了消耗掉这些奖券，信小呆不但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也累垮了自己的身体，身心俱疲，最终还患上了抑郁症。

一些人或许会嘲笑信小呆，其实原来从事IT工作的信小呆也并没有躺在“锦鲤”的名号上坐吃山空，而是为自己做了细致又贴合实际的人生规划。

中奖后短短几天，她的微博粉丝从600增长到114万，成为自媒体大V，发一条广告收入都在10万左右。她打算转型为旅行博主，一边玩，一边靠微博广告收入挣钱。

这个转型现在看当然失败了，除了“旅行”已经变味外，她也忽视了自媒体行业的“冷漠”。人们最初关注她，因为她是“天下第一幸运儿”，这让关注度在短时间内异常汇集，当热点已过，人们就忘了她。

我相信面对那“价值一亿”的大礼包，信小呆也是精心挑选过，做过舍弃，并没有打算全部体验。但是，奖券实在太多了，光是那些有吸引力的景点门票和豪华酒店，就让人难以割舍了——最终，她选择的还是过多。这可以换算成一个数学问题：一个人用一年的时间做环球旅行，又能够玩多少地方？

单个看，每一个奖品都充满诚意。她去一个奖券上的酒店，对方不会因为这是免费就降低服务。但是，由于这些奖品并不具备路线的一致性，不管信小呆怎么取舍，她最终计算出来的，都是一个“加杠杆的旅行”，为了消耗奖券，个人需要付出更多——这一点连逛超市的阿姨都知道，但它就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成为屡试不爽的营销手段。

2020年9月，信小呆曾想一元转让“中国锦鲤”身份。本人回应：不工作会不安，希望传递幸运。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到底能够承受多少欲望？

从根本上说，信小呆所遭遇的问题，并不是“很多奖券都有陷阱”，而是个人面对“消费主义”时的仓皇和无力。消费本身当然没有问题，“买买买”也能给人带来快乐，大多数时候也有减压的作用。但是，当“消费”发展到“为消费而消费”和“过度消费”后，就变成了对人的“压迫”。

很明显，信小呆最终收获的就是一种“过度消费”。信小呆在大城市从事IT工作，作为年轻人，早就被教化成一个热爱旅行的人。

但那些奖品，是不是真正出自她内心的需要？把奖券中的那些目的地罗列起来，有很多可能本来都不是信小呆感兴趣的，此前甚至都没有听到过的——但是，你有奖券，在网上搜一下攻略，会很快燃起热情。

电视时代，“创造需求”就是消费主义的一个得意之作；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各种视频和VR技术的加持，甚至能够让人混淆现实和虚拟的差别——对人欲望的开发，也到了无止境的地步。

但是，信小呆的遭遇为我们提供了当下时代一个极致的版本：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到底能够承受多少欲望？

现实证明，人的承受度始终是有限的。我们需要反省，更需要倾听自己的身体和内心，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从信小呆现在的困境来看，我们很难说，她当初被选中为“锦鲤”，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世界上从天而降的“馅饼”可能并不总是那么好吃。“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暗中被标定了价格”，或许才是隐藏在“撞大运”背后的另一重真相。

对一个普通人来讲，轻易地得到和获取免费商品是偶然的，但是要拒绝也并不容易。我们都多多少少遭遇过“信小呆困境”。但只要相信努力的价值，笃定奋斗创造美好生活的信念，人生大概就会顺遂很多，至少，可以躲避掉一些无谓的烦扰——而它本来就不该属于你。

□张丰（媒体人）

编辑：陈静 校对：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