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多80后90后老观众来说,最经典的电视剧记忆是什么类型?
我认为是港产刑侦剧。
细细想想,近30年最优秀的港产刑侦剧,几乎扎堆一般,出现90年代到新千年的前十年左右。
一部《刑事侦缉档案》让TVB刑侦剧达到一个华语刑侦剧巅峰,
随后《鉴证实录》,陈慧珊的白领look更是成为一代港产剧职业大女主的代表。
当然,80后和90后观众熟悉的《O记实录》《陀枪师姐》,也出现在那个年代。
再往后看,能与这几部刑侦剧掰一掰手腕的,就是2006年出炉的《法证先锋》了,该系列的前两部堪称神作。
第三部靠黎耀祥的演技勉强撑住口碑,第四部创下无线近十年收视纪录但口碑扑街了。
港产刑侦剧为什么难拍?从这几部“神剧”中,不难看出端倪。
首先,港式刑侦剧最主要的,就是专业。
只有足够专业,观众才会有代入感。
相比《中国刑侦1号案》这些走纪实风格路线的内地刑侦剧,港式刑侦剧借鉴了美剧风格,在先进技术的展示上,也曾经令一代观众目瞪口呆,当年我追《法证先锋》的感受是一辈子不要犯罪,犯罪必留痕。
二是主角魅力十足。
当年的港式刑侦剧经典基本囊括了一代港剧男神,陶大宇、林保怡、黄日华、罗嘉良都有自己的刑侦剧代表作,欧阳震华在别的剧里只是可爱,这部剧一出场帅到不认识,专业的男人老有型了。
最后,这些优秀的港产刑侦剧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敢拍”。
回头看这些经典的尺度之大,可以说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故事本身也节奏凌厉,人物生动,没有逻辑Bug,更不会有悬浮的问题。
那一代喜欢刑侦剧的观众简直太幸福了。
这些年,好的港产刑侦剧买少减少,不过,也并未就此绝迹。
这不,2022年还剩两个月,一部经典刑侦剧续作直接在优酷空降开播了,领先了香港地区开播日期一个多月——《法证先锋5》。
海报上的两个演员,就兜住了这部刑侦剧的底。
黄宗泽+袁伟豪,
“面瘫刑警”+“总不出现的法医”,港剧的双雄拌嘴,永远看不腻。
监制方浤酌,代表作《星空下的法医》堪称近年港产职业剧代表作,编剧叶天成一手参与打造了《使徒行者》系列,这个编导阵容,称得上硬核。
在梅小青告别这个经典系列之后,《法证先锋5》无疑也承担着为该系列,甚至是港产刑侦剧赢回口碑的使命。
结果如何?一口气刷了四集,可以告诉你两个字:翻身。
它的剧情,它的叙事风格,它的诚意,都毫无疑问完胜第四季,相比第四季首播时的痛苦追剧体验,这次的我的第一感受是意犹未尽。
热搜,果然安排上了。
那么,《法证先锋5》到底能不能为港产刑侦剧赢回失落已久的荣光,再创一个港产刑侦剧里程碑?又能不能以全新的形式,为港产刑侦剧再定调?
别急,做过必“留痕”——
一、入戏:小丑、回忆、章鱼,开场就是大片质感其实,从第一个镜头开始,我就感觉出了这部剧的与众不同。
一般的港产刑侦剧,往往都是一个案件开启故事,生怕吸引不了观众。
但《法证先锋5》不同,一开场,先来一段上一季的小丑回忆杀。
只是引发观众回忆?
没那么简单,上一季的故事,显然连接着这一季的故事线索。
你以为马上要展开新的小丑故事线?结果镜头再一转。
黄宗泽饰演的男主身处大海,潜入海底。
下一秒,遇到了科幻片里的大章鱼?
还全身被大章鱼缠住,命悬一线?咋地,《法证先锋》这是改走科幻路线了?
这一季直接开讲未来世界的鉴证实录?
但镜头再一转,男主从章鱼的触须下脱身,又出现在料理店?
所以真像弹幕说的,大章鱼太假?男主一句对白揭开谜底——“当我潜到300米以下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出现了幻觉。”
“砰”,谜底解开,浅海的确遇不到大章鱼,但这一切也不是现实,而是男主深潜之后的幻觉。
这段戏表面上与主线没有直接联系,不过高效地起到两个作用:
1,开场迅速抓住观众注意力。2,塑造人物,点明主旨。
我,瞬间入戏,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始。
二、港味:强节奏、大尺度、强反转,开场2集下线4人,港味回来了
一部刑侦剧好看与否,“剧情抓人”很关键。
前两部《法证先锋》之所以经典,一大特色就是叙事节奏飞快,没有一场废戏,都是破案的干货。
而第四季之所以失败,就是干货太少主角团喝的红酒太多。
反观这次的《法证先锋5》,显然是汲取了第4季失败的教训,上来就用满满的戏剧冲突,抓住观众眼球。
第一集第一个案件,就节奏极快,戏剧冲突拉满,引出了大量的人物与线索。
故事开场,平民住宅、大火、女尸。
连诗雅饰演的姐姐对着大火大声呼喊,想要冲进现场寻找自己的妹妹。
姐妹一家三口,妹妹和弟弟体弱多病,曾是护士的姐姐六年前辞职专职照顾弟弟妹妹。而她们的父亲多年前抛家弃子消失无踪。
这些年这一家得到许多善心人士的捐助,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这场大火改变了一切。
但火灾后留下的尸体已经被烧成焦炭,到底这是双腿不能走路的妹妹,还是家中的帮佣?
悬念在此埋下。
由这个案件出发,剧集展现了第一个特点:强节奏。
一则火灾案,引发多重戏剧冲突。
第一层,是绑匪与警方的较量。
故事第一个悬念很快解开:大火中丧生的不是妹妹,而是帮佣,而妹妹的去向也随着一则绑匪打给姐姐的电话清楚了:“一百万,你就能见到妹妹。”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么多人捐钱给你。”
真的是普通绑匪?为什么有那么多有钱人不去绑,要绑这个可怜的女孩?
绑匪强势,主角团也没掉链子。
流水的法证先锋,铁打的小刚。
当年第一部中的菜鸟,如今已经是带队的领导,专业鉴证下,法医们很快根据现场血液查出:绑架妹妹的,正是他们失散多年的爸爸。
这场警匪角力,警方先拿下一局。但,故事可没那么简单。
第二层,则是隐藏罪犯与警方的脑力对决。
第四季故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脑力对抗不过瘾,每个案件一群人到凶案现场开始摆设备,先用三维扫描仪拍下整个现场大环境,再一键三维还原犯罪现场,完全没有了“食脑”的乐趣。
而本剧编剧显然为主角团上了强度。
姐姐一场偷偷进行的直播,揭开了事件中的古怪:直播,会不会是为了激怒爸爸,逼着他动手杀人,从而独吞各界善款?
而另一头,法医又发现新的端倪:杀害女帮佣的并不是三姐弟的爸爸,而是一场房间漏电,关键凶器,是被改装过的平安钟。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悬念层层升级,紧张场面层出不穷,也显现这场正邪对抗的刺激。
第三层戏剧冲突,则跳脱正邪对抗,聚焦受害者一家内部矛盾。
故事越发展,观众越是发现,这一家内部,充满各式撕扯。
看起来善良的姐姐,其实是偷偷给弟妹下药致病的黑心姐姐?看上去柔弱的妹妹,其实早就对一切了然于胸,偷偷买药化解姐姐的毒害?甚至于,她根本就可以站起来?
案中案、局中局,不断变换节奏,观众曾经的乐趣,总算找回来了。
不过,《法证先锋5》的绝,还不止于此。刑侦罪案,仅仅是故事的第一步。
第二个特点才刚露出端倪:强反转。
在交付赎金的过程中,警方发现200万现金被调换,姐姐失踪,
妹妹的恋人也被下药开车坠落山崖。
看上去,姐姐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无疑了吧。
下药控制弟妹,操控舆论搞钱,甩掉警方落跑。狠人三部曲,齐活了?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观众目瞪口呆:姐姐不但真的到现场交付了赎金,还背部中刀,失血过多遇害了?
这什么情况?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如果姐姐不是黑手,真正的黑手,其实是妹妹?
这又牵出故事的第三步:大尺度、强悬疑。
随着层层嵌套的剧情发展,这场猜凶游戏不断升级:姐姐、妹妹、男朋友、爸爸,全员各怀心思,两集下来,已经先后下线了四个角色:
帮佣、妹妹男朋友、爸爸、姐姐,平均一集给两个角色发盒饭。
超快的故事节奏,高潮迭起的剧情以及意想不到的反转,都是剧情最大的优点。
怎么样,是不是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刑侦爽剧了?
但剧情最大的亮点,还是找回了港产刑侦剧系列最大的特色:
悬念高级。
最高级的港式悬疑剧,不仅是故事动人,而是它意图展现的内核,并非仅仅是探案的刺激和推理的快感。这得益于一条明晰的主线——
到底谁是一切的幕后黑手?以及她为什么这么做?
所谓高级的悬念,就是能够引起观众探讨,能猜到大致的方向,但是又不能猜到全部的剧情。总一直吊着你的好奇心,驱使你不断揣测,而真像揭晓,又往往石破天惊。
最震撼人心的不是反转本身,而是反转背后细思极恐的人性。
就好比《法证先锋5》第一个故事:姐姐确实给弟妹都下药了,但她为什么还带着200万来交赎金,又为什么心甘情愿为保护妹妹而死?
妹妹也确实不是小白兔,而是心机深沉的最大黑手,但她的目的,真的肮脏?
我最高兴地看到的是,那种表面干脆利落实则直击人心的港式刑侦剧风骨,终于被这部剧重新拾起来了。
但要把失去的彻底找回来,还有一样也至关重要——演员。
三、演技:袁伟豪的稳健,黄宗泽的酷炫,郑俊弘的回忆杀,沉浸感绝了港式刑侦剧是否成为爆款,关键在反派塑造。
但能否成为经典,关键还看主角。
当年的爆款刑侦剧,至少出产一个让人印象极深的大反派,比如小丑、骆达华饰演的80后童年阴影系列。
但,真正令观众对这些经典念念不忘的,绝对是欧阳胖胖饰演的高sir,林文龙饰演的童年男神。
反之,第四季最大的问题,就是曾经魅力四射的法医天团,变成了编剧手中的工具人。
西装革履,墨镜发蜡,T台走秀,喝着红酒断案的“港产精英”,实在难以打动人。
所以《法证5》要翻盘,最大的关键,不仅要用剧情让观众入戏,更关键是真正拍出角色魅力。
前四集看完,主角团表现确实不赖。
第一位,黄宗泽。
从《飞虎》到《潜行狙击》,黄宗泽这些年主演的剧集,几乎就是一部TVB警匪刑侦剧目录。
当曾经的热血小生到了40岁,这届TVB的中生里,他是《法证先锋5》接班欧阳震华、黎耀祥这些视帝级人马的最佳选择,真能挑起大梁吗?
必须说,黄宗泽演出了一个与前两位截然不同的法医科阿头,总是不出现场,关键时刻现身,黄宗泽也依然延续着自己帅气耍酷的演绎方式。
一开始,不入戏,但渐渐地,就不由自主入了余星柏苏星柏的坑。
这样的高智商禁欲风,比欧阳震华黎耀祥不足,但比上一季的主角团,绝对有余。
第二位,袁伟豪。
一如既往地稳。
从《使徒行者2》,他演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新角色开始,就已经在无线这波小生中站稳了演技派的位置。
这次他的身上有天然的市井烟火气,加入失眠协会,和陌生人互动,全无警官的架子,但办起案,他又随即改变气质,一身正气生人勿进。
一场和蔡思贝在审讯室的对手戏,又一脸正气笑爆观众——
女警询问女公关:“昨晚你在干什么?“女公关:”参加失眠协会的活动。“
女警:有没有证人?
女公关望向警官:我有没有目击证人?
警官面无表情:从1点到天亮,她和我在一起。
女警望向警官两秒钟——这个“面瘫刑警“的形象,出来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黄宗泽和袁伟豪的对手戏:
他们相互对峙,互怼,但最终,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感觉到他们溢出的角色化学反应。
这也是剧集十足优秀的基底。
不仅仅双男主优秀,其他演员也是如此。
扮演女公关的蔡思贝,无论你喜不喜欢她,都无法不承认,本剧中她的角色,是真的美。而从出道到现在,这位无线小花的演技,也确实肉眼可见在进步。
蔡洁扮演的女法医,表现有型有款,超出了我的预期。
洪永城饰演的为女友讨公道的身怀绝技的前医师,角色神秘感十足,他的表演也是戏味十足,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下一届无线视帝的有力竞争者。
至于郑俊弘饰演的小刚,一出场,已经是满满的回忆杀。
虽然更换了主演之后,我们这批老观众总会把新主角团和和曾经的男女主角对比,并且轻易地先入为主。
但这届主角团就算无法胜过经典版,至少,都把角色立住了。
四、新港剧如何找回港味?这部剧打了个样,但“真相”要继续找可以下结论了:《法证先锋5》,肯定是一部制作考究,节奏畅快的良心刑侦剧。
第四季留下的 “走味的刑侦剧”“科技感消灭港味情怀”等等让剧迷观众难以接受的污点,可以抹掉了。
视听语言上,画面过度干净、一尘不染的毛病基本没有。
案情节奏发展很快不拖沓。
剧情发展也回到了一二季的模式,法证男主和女巡警,doctor范和秦克男,井sir和塔雅的情感戏占剧情比重不高,而且基本都融入案件中。
偶尔,还有几个让人惊喜的风格化镜头,比如两位男主夜间勘测的段落,一边互怼,一边光影交错,非常有特色。
快节奏的镜头剪辑和工作、对话戏拼接到一起,营造出一种一气呵成的观感。这种细腻,能让你在感受各种细节的同时,也能给你营造一种真实的沉浸式观感,让你快速入戏。
除此之外,剧集也高度还原了法医生态。
深入办案过程的细枝末节,有着严谨的科学依据。一场“我给我自己输血“的戏,让观众涨知识了。
但,剧集是否足够为港剧挽回颓势?
过去两年,TVB在与内地合制上的“重启IP”情怀法,曾经出过几部《使徒行者2》这样的准爆款,但随着更多作品陆续推出,比如无线与内地合作的《陀枪师姐2020》《使徒行者3》等,反而没有了关注度。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港剧的“变味”。
明明是一部职业剧,却没有让人热血沸腾的职场段落,取而代之的是主角谈恋爱的小把戏。
内地观众在体验过几次“毁经典”后,还有多少人会持续相信TVB的金字招牌?
当老港剧遇上新时代,经典IP如何为TVB续命?
《法证先锋5》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但终极答案,还是要从过往经典中找。
回头看十多年前的《法证先锋1》,同样首播集,里面讲了什么?
案发现场开头,一家四口惨遭灭门,法证法医最先到现场,欧阳震华饰演的法证部高sir说的第一句台词是:还好。
钟嘉欣饰演的警员:死这么多人,哪里“好”?
另一边,林文龙饰演的古医生刚到,不去检查死者,却直奔阳台,高sir上楼以后也是直奔阳台——原来,阳台的受害者只是受伤,还没有死。
为什么高sir和古医生人都没楼就知道上面还有人没死?
因为他们上来之前都注意到了从楼上滴下来的血迹还没有彻底凝结,于是怀疑楼上还伤者存活。
所以“还好”,说的是还有幸存者,好在这里。
一个小悬念揭晓,观众已经对高sir和古医生有了基本印象:心细如发,专业素质过硬,而且有人情味。
接下来蒙嘉慧饰演的重案组Madam的出场更绝,直接腰上绑着绳子从天而降,把凶手逃走的路线摸清楚了。
再往后看,法证组为了查找凶器拦了一辆垃圾车,四个人, “区块法”把凶器找到了。
以上情节,进度条走了不到20分钟。
最关键的是,人物立住了。
一部刑侦剧,故事再离奇,技术再先进,人立住了,故事才能真正立住,角色能打动人,故事才能动人。
这其实是港剧一贯的优点,甚至是最大的优点。一部电视剧,看过很多年了,剧情可能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但你却忘不掉其中的一个人物,一句台词。
比如欧阳胖胖饰演的高sir,虽然看着圆润,也谈不上帅气,但眉宇间就是透漏出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信赖感,好像只要他一到场,罪犯肯定是没得逃了,谁能逃得过高sir的眼睛呢?
而我们多年还在怀念的,其实是港产职业剧营造的复杂世界里,最朴素的正义观。
就像林文龙演唱的第一季主题曲《天网》的歌词:“人事串连 天网内痕迹可见 天理日后告知 法内看是对是错 公理将透视结果。”
这其实也是所有经典港产刑侦剧的结局:那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