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 伟:中国动作电影的新收获——《急先锋》观后

唐季礼编剧、导演、监制的《急先锋》或可成为一部标志性的中国电影。这种标志性,不仅在动作片领域是有效的,而且在整个中国电影领域,我想也是有效的。它在动作片的类型化探索方面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和极致。这种高度和极致,一方面体现在对动作片本身的创造性和想象力的突破,另一方面或者说更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以鲜明的中国风格、开放的艺术视野和专业的电影工业生产机制,以动作片为引爆点探索中国电影国际化的大格局、大气象。 而唐季礼构建《急先锋》系列的愿景,则又让人对中国式“电影宇宙”充满期待。

从基于人的身体潜能的动作片,到基于人的身体潜能又以高新技术和电影工业加持赋能的动作片,再到以高新技术和电影工业主导、人的身体潜能退居次席的动作片,观众对于动作奇观的认知和想象一次次被超越。如同百米赛跑,人们非常好奇,运动员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观众同样会问,动作片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作为动作片,《急先锋》的答案和启示是,即便已经有了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匪夷所思的经典设计,优秀的动作片艺术家依然不会有想象空间和审美空间的贫困。《急先锋》给观众的惊喜就在于,它充分展示了唐季礼作为积淀深厚的电影人的文化定力和创造性。唐季礼从《警察故事》《红番区》《神话》《功夫瑜伽》一路走来,从中国文化中寻找价值支撑,又从香港放眼世界,力图让中国电影在国际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正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唐季礼的动作片《急先锋》体现出令人眼亮的非常自觉的创造性。《急先锋》中,无论是非洲大瀑布上的追逐,印度古堡中的战斗,还是迪拜的黄金豪车狂飙,其中的动作设计都让人大开眼界。特别是大瀑布一场戏,无论难度还是节奏,都是中国电影史上所没有的,具有显著的经典性。诚如唐季礼所言,动作片最大的挑战就是动作场面的设计和规划。《急先锋》动作场面的设计和规划,可以说是精彩纷呈的。有的动作设计可谓打成了“狂草”,令人想象不到,但放在一个动作链条里看的时候,又会觉得这个“狂草”真是舒服,真是一气呵成。如同我们欣赏狂草书法,虽然不太明了它运笔的逻辑,甚至不太认识写的是什么,但确实觉得特别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唐季礼让观众相信,动作片的创造真的是无止境的。

《急先锋》的动作片外壳之下,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和文化内核。全片具有极其开阔的视野,3个大洲、5个国家、9个城市的取景,既是为动作设计提供新鲜环境刺激和更多可能、为观众提供新鲜观看体验,更是符合当下中国与世界深度交互的时代氛围,是在国际视野中来构建中国故事。从故事架构来看,《急先锋》讲述的是中国商人秦国立在英国遭雇佣兵组织“北极狼”绑架、他的女儿卷入其中,急先锋行动小组辗转全球各地施展惊险营救的故事。这与《战狼》《红海行动》有异曲同工之处,都讲述了中国与世界之间紧密而复杂的关系。而这样的内容构建,在此前的中国电影中是很少见的,也是只有在当下才可能出现的。这种国际性的内容构建和生产,又离不开电影工业生产能力和体系的支撑。作为唐季礼创作生涯中拍摄难度最大、涉及国家最多、动作场面最多的电影,《急先锋》在电影工业生产方面体现出的水准,是中国电影工业生产能力不断进步的最新案例。或许它的生产规模还不够大,但其国际性生产的成功经验依然是宝贵的。它以安保公司而不是武装力量、国家力量来作为全片的叙事推动力,其政治上的智慧、艺术上的巧思也值得借鉴。

从文化内核上说,《急先锋》在激烈的动作后面,彰显了厚德守信的中国传统文化,彰显了对生命的尊重,彰显了亲情的力量。而厚德守信、尊重生命、亲情关爱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是各个国家都可以接受的价值观。这是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的文化通行证和价值观通行证。片中急先锋安保的企业文化精神以及急先锋小分队的营救行动,都体现了厚德守信的价值观。“关乎无辜者的生命,急先锋责无旁贷”的表达,既体现了厚德守信,更体现了生命至上的理念。虽然《急先锋》是动作片,但很多时候打动人的是亲情,令人震撼的就是秦国立,为了救女儿,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是一种牺牲式的努力。《急先锋》也赞颂了集体主义精神。急先锋小分队不放弃任何一个队员,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把遇险的队员抢救回来。它所表达的对恐怖主义的谴责和回击,更是当下国际社会普遍关切的艺术回应,可以有效引发各国观众的共情和共鸣。

当然,唐季礼和《急先锋》所有愿景的实现,都必须依靠演员来完成。《急先锋》是如此,打造“《急先锋》宇宙”同样如此。《急先锋》依然是唐季礼加成龙的模式,这个模式从《警察故事》《红番区》《神话》《功夫瑜伽》到《急先锋》一直是非常有效的。《急先锋》中,成龙和杨洋、艾伦、母其弥雅、徐若晗是以老带新的关系,成龙的表演虽然没有让人惊喜的表现,但他依然是定盘星式的存在。唐季礼对年轻演员的选择也体现出独到的眼光,杨洋等的表演具有较好的完成度。但是,从“《急先锋》宇宙”来说,成龙“包打天下”的局面还会持续多久?成龙作为最具国际性影响力的中国动作电影的符号式人物,对于“《急先锋》宇宙”的构建、对于中国电影走向世界确实具有巨大能量,但从长远来看,我们热切期待唐季礼和唐季礼们能够以影片涵养人,热切期待新的标志性演员的出现。

《急先锋》既有唐季礼个人的锐气和才气,更有全新时代语境中中国电影、中国文化的自觉自信。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急先锋》都是中国动作电影的高点之作,对于中国电影特别是中国式大片的创作、对于中国电影如何接通国际通道,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作者:中国艺术报总编辑康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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