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54年,潘虹出生于上海市。据说,她是中俄混血儿。
当年,母亲与生父跨国相恋,却迫于现实分手,生父归国,而母亲则嫁给一位下乡的刘姓干部。
6岁前的潘虹,一直跟着姥姥生活在一起,鲜少看到妈妈。
经常会有顽童嘲笑她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甚至还会有好事的大人,故意去逗她,说姥姥才是她真正的生母。所以,她一度以为,姥姥才是自己的妈妈。
6岁后的潘虹,被妈妈接到新家生活。这时,妈妈已经给她添了两个妹妹。
继父很好,教她认字习书,接她上下学,陪她做功课,给她讲故事,带着她们姐妹仨人做游戏。
如果日子都是这样的重复,她会拥有一个能治愈一切的童年。
可是,没过几年,父亲便出了事,为了不连累妻女,早早便与妻子离婚,将孩子们全部托付给妻子与岳母。
在1964年4月19日,难耐折辱的父亲,吃药自杀了。
父亲的身后事,都是年仅10岁的潘虹出面处理的。因为妈妈被要求与父亲划清界限,而姥姥亦不适宜亲自出面。
潘虹一个人送干净的衣物去火葬场,一个人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坐硬席火车,从上海到哈尔滨,三天两夜,送她的父亲回他的老家。
父亲本是体面的知识分子,出事后却活得极为狼狈,而父亲离世时的形象,更是令人难以直视。
当从火葬场的守门人那里知悉“父亲的耳朵被撕下一半”、“脚上还剩下一只袜子”等情况后,10岁的她居然有了“父亲的离世,是一种解脱”的悲凉感悟。
这一切,都让潘虹深深地体会到:唯有坚韧,才能活下去。
父亲出事后,很多人远离了她们家,潘虹姐妹仨也少了玩伴,深感压抑。
为了不给妈妈添麻烦,早慧的潘虹尽力做更多的家务活,尽可能细致地照顾着妹妹,有了空暇时,就看书。
“父亲的死,让我一下子超越了时代,超越了年龄,甚至超越了痛苦。也就那一刻,我彻底失去了我的童年。
这样一种生命层次的飞跃,使我比同龄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更熟。因为我知道,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少给妈妈添麻烦。”
生活的沉重,让潘虹的眉眼满含忧郁;而知识的蕴养,让她浑身笼罩着文艺气息。
02
17岁时,高中毕业的潘虹应号召下乡,到崇明岛做“知青”。由于年纪小,被队里安排去卖粮票。
就在她以为,人生会是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时,上海戏剧院来招生了。不想将就一生的潘虹,马上报名。
出色的相貌、与众不同的气质、超越同龄人的文学底子,再加上不错的表演天赋,让她顺利被上海戏剧院录取。
深知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之不易,潘虹在学习上很刻苦,在校期间,潘虹被导演相中,应邀参演了三部戏。
毕业后,她被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同年,应邀在影片《奴隶的女儿》里担任主角,与同剧组的美工米家山相识。
妙龄佳人,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都是飞扬的青春,一颦一笑都是动人的风情。这样的姑娘,自然爱慕者众多。
可是,潘虹却相中了其貌不扬,且比她大上7岁的米家山,让不少人议论纷纷。
恋情刚刚开始时,潘虹并不知道米家山还是个官二代;后面得知后,有过彷徨,但米家山的温厚与担当让潘虹打消了顾虑,两人相恋不足一年就结婚了。
同年,潘虹主演了电影《苦恼人的笑》,还受邀参加戛纳电影节的展映,还获得中国电影节华表奖优秀影片奖、青年优秀创作奖。
这注定是潘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年。24岁的她,有爱情,有事业,还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可是,在拍摄《苦恼人的笑》的过程中,潘虹与导演杨延晋俩人被传有了“真爱情”。
杨延晋出身不凡,才华过人,素来不羁,但凡合作过的漂亮的女演员,都与他传过绯闻。
据说,曾有女主角不胜其扰,一怒之下,退出拍摄,远离剧组,最后,编剧不得不重改剧本。还曾有记者,专门撰文讽评此事。
杨延晋的妻子洪融,素来强势,听说绯闻后,直接上剧组怒骂潘虹。洪融的闹,让拍摄进度受阻。
为了拍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潘虹只能去给洪融赔不是,在交涉中,潘虹说起了自己的身世,说自己走到今天不容易。
可是,后面洪融不单向外界透露潘虹的身世秘密,还公布了潘写给杨的“情信”,让“绯闻”再度升级。
米家山一怒之下,带人砸了杨延晋的家。最后,杨延晋与潘虹双双受到影厂的处分。
随后,米家山带潘虹离开上影厂。此后10年,潘虹再没与上影厂有过合作。
后来,杨延晋与洪融离婚,另娶新欢。而洪融兜兜转转,却与在《苦恼人的笑》里演男主角的李志舆结合,幸福至今。
这样的结果,旁人也只能道一句世事无常了。
03
为了更好地帮助妻子,米家山开始学习做导演。他一边坚持学习,一边以其独到的眼光为妻子选剧本,为潘虹制定了“悲情皇后”的表演路线。
在潘虹的心里,米家山不止是她的丈夫,还是她人生中的兄长与父亲,“他引领着我长大、成功。”
1981年,潘虹凭借在《杜十娘》里的精湛表演,夺得了第4届小百花奖最佳女主角奖和第6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殊荣。
1982年,潘虹在影片《人到中年》主演的女主角陆文婷,让无数80年代的知识分子泪洒影院。
1983年,《人到中年》被作为“中国电影新作”在日本东京展映。潘虹也凭此角色,获得第3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和第6届百花奖提名。
同年,米家山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进修班深造,他执导的电视剧处女作《弯弯的石径》,获得第3届电视剧飞天奖电视剧一等奖。
这个1983年,注定是这对爱侣最值得怀念的一年。
这才是最好的爱情与婚姻吧,因为在婚姻里,他们都成就了更出色的自己。
只是,随着夫妻俩的事业越来越好,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成婚已经8年,夫妻俩待在一块的日子,居然不足380天。米家山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便问潘虹,你是要做女人,还是要成功。
早年的经历让潘虹坚信,唯有自己的独立与坚韧,才能给予家人更有力的庇护,她不舍得放弃爱情与婚姻,但她更不可能放弃事业。
既然无法带给心爱的人幸福,那就该放手,给他更广阔的天地,让他去追寻更多的美好与幸福。最后,两人离婚。
分离后,两人的事业继续蓬勃发展。
终究是情深缘浅吧,他们都曾想给予彼此最妥贴的守护,谁知道这些的努力,却成了他们分离的缘由。
离婚后不久,米家山与央视名主持王小丫的恋情被曝光。两人约会时的亲密互动,被媒体抓拍并公开。
两人21岁的年龄差,一度让他们成为舆论的焦点。有人猜测,是王小丫的介入,才让米家山与潘虹的婚姻破裂。
不过,米家山与王小丫并没有牵手走到最后,男婚女嫁,各有良人。
而另一边,才32岁的潘虹依旧容颜出众,气质高贵典雅,不乏追求者,但她一直放不下米家山。
她曾不止一次在媒体坦言,“我一辈都会在乎米家山”、“我对米家山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
有一次,朋友跟潘虹说,米家山得了“痛风”。谁知,她情急之下,竟听成了“中风”,顿时心急火燎,马上打电话给米家山。
米家山说没事,只是痛风而已。潘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什么是痛风?”
她曾因陆文婷一角,到医院实习过三个月,如何能不懂“痛风”是什么?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直到2004年,潘虹忆起离婚,依然还在媒体前自嘲道:“那是我的虚荣。那个时候我要成功。
岁月不回头,如果当时我回答做女人,我现在会很幸福的,只是那时我不甘心,我总想着我能做得更好,我会成功。”
她摘了国内影后桂冠,又登国际影后宝座;她获得金鸡奖的记录,还被记入吉尼斯纪录;
她是第一个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中国艺人,还是第一次让戛纳电影节升起五星红旗的中国演员;
而她的日记与随笔、散文等各种文字,还多次被出版社收录,编成杂志与教科书……
可是,有着这么多辉煌的潘虹,却在现实中成了“悲情皇后”,让人心生怜惜。
这一年,潘虹参演《双面胶》,饰演海青的妈妈,第一次跨到丈母娘的角色,迎来演艺生涯的又一次转变。
很多老观众,看到潘虹在屏幕里的精明心机,都感慨万千:昔日女神如今演妈妈了,满身的油烟,岁月不饶人哪。
可潘虹却说,无论什么角色,对于演员来说,都是一种创作。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女神”“明星”之类的概念,她从来只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影视工作者。
从《双面胶》之后,潘虹老师便开始“凶妈妈恶婆婆”的演艺生涯。
对此,潘虹老虹既有坦然也有无奈:一方面,演员应该正面现实,理智配合年龄,作出适合自己的最佳选择;另一方面,演员的演技再好,也是要顺应着市场的需求的。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也许是因为太过执著于回忆,难以抽离;又或许是因为,以前所演的角色都太过悲苦,后来所演的角色又过于心绪复杂,这样的体验让她身心皆惫。
2010年,潘虹老师选择皈依佛门。然后,我们在镜头前,看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潘虹,清新脱俗,淡泊从容。
近几年的潘虹老师,还是常演婆婆与妈妈,只是有人再问起她对婚姻的看法,她会淡笑着说:“女人不要太强大,离婚的原因的三分之一,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的男人给吓跑了。
男人很有意思的,你强了他受不了,你弱了他欺负你,瞧不起你们一家人,所以我还是觉得,女人吧,还是得这样子,精神上经济上要独立。”
婚姻不可能仅是一个人的事。婚姻没有走到最后,双方都有责任。
米导演要求潘老师成为他背后的女人,可他是否有想过,哪样的人生更适合潘虹老师?
他是否想过,童年里的跌宕坎坷,会让潘虹老师比常人更加渴望强大?
成婚的8年里,潘老师始终没有放下这个渴望,只怕也是因为当时的米导演,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
再强大再理智的女人,在爱情与婚姻里都是感性的,所以潘虹老师说:“愈强大的女人,她愈脆弱。”
只是,外界一再将当年离婚的原因,归咎于潘虹的太过强势。曾经有主持人问过她,有没有想过改变这种强势,重新走进下一段婚姻。
潘虹笑道:“我为什么要改变?我精神很独立,经济上可以自己养成活自己,我想选择一个更轻松的日子,就把自己过好,把自己的父母、家里的人照顾好。”
对啊,跟你在一起,我没能得到我想要的,那我自己去创造,去争取,不是很好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近几年的潘虹,拒绝了很多戏,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陪伴家人上,既满足,也温馨。
有人问她,在荧屏上演了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角色,可现实却至今单身,膝下无儿女,会不会遗憾。
她说看到有的妈妈跟孩子玩闹,偶尔会有一点羡慕,但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简单,自在。
的确,世间有万千般人,自有万千种活法,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就如潘虹所说的那般:“能把自己养活了,把自己父母照顾好了,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白来一次。”
如今,离当年的离婚已经过去33年,但66岁的潘老师,浑身透着的自信优雅,由内而外的豁达从容,依然让她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
那些打不败我们的现实,终将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潘老师一生所历,极为坎坷,但她始终未曾向现实妥协。
童年的曲折坎坷,只让她懂得“唯有坚韧,才能活下去”;青少年时的跌宕,却让她时刻想着,要抓住任何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失去爱情与婚姻后,她虽有悲情,却始终未曾放逐自己,她一直在让自己变得更加的独立坚强,所以潘老师这一生,取得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辉煌。
所以,走过大半生的她,敢理直气壮向所有的质疑反问:我为什么要改变?
人生路漫长,愿我们均能修来这样一份理直气壮,无憾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