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被来上班的小时工冯姐大声大气地喊醒了,大姐!起来看看,下雪了!
雪!下雪了!漫天飞舞的大雪,飘洒而下。足足下了两天没停。那天早上,我被来上班的小时工冯姐大声大气地喊醒了,大姐!起来看看,下雪了!
果然,拉开窗帘便看见天空是清蒙蒙的雾色,冷淡的天光,雪花大如鸽子蛋,从容淡定轻柔舒缓地从天而降。“哇!下雪了嘿!”我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跳起来,把窗帘整个拉开。
这景色已经是久违了的。北京,其实并不缺少雪,从我幼时的记忆开始,每年都会在冬季看到这样的雪景,接触到雪的感觉总是很好。
雪这东西有个美好的外表,它是基本凝固的结晶体,聚在一起就是有透明感的白色。长时间的下雪加上地面的冷温度,层层叠叠便形成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雪景,雪后初晴时的阳光照射之下,晶莹通透。浪漫的人便开始大做文章,把雪做了多少形容。洁白纯洁啊,透明无瑕啊,像纯良的心地,像从未被污染过的处女地……那无数的美好的描述都是人们送给雪的赞美。
其实,它不就是水吗?当雪开始由于地温的上升开始化成水的时候,冰冷的雪水伴着由于泥土的入侵变得肮脏的时候,谁还会说雪是透明而又无瑕的?雪,就是水,是地上的水由于高温而蒸发形成水汽升腾而上,再由于天空的低温使之凝固变成我们肉眼看得见的大片云朵,之后又由于天空气温的变化开始幻化成水汽被地球吸引,回归土地。这个过程中咱们看见的那些半结晶的物体就是人们最喜爱的雪喽。
小时候,北京的冬天永远少不了雪,我家的院子中央总会出现一个雪人。把满院子的雪扫在一起,堆起来,堆得高高的,再用铁锹拍一个圆圆的小一些的雪球,放在大雪堆上,就是雪人的脑袋,在这个脑袋上塞两个煤球,煤球下面插一根胡萝卜,这就是雪人的脸。有一次我想自己推一个雪球,就在院子里和一个来家里玩的小朋友用手攥了一个小雪球,然后在满院子的厚厚积雪上滚,开始那个雪球只有皮球那么大,后来就是越来越大,推动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推到后来这个雪球足有二十个皮球加起来那么大,后来就连地皮都被带起来了,泥土掺杂在里面。球很大,但是我看到了黑色的泥土还有许多杂物混在里面,那些东西玷污了白色的雪。本来就并不很圆满的泥雪球一点都不好看,然后我就兴趣索然,把那个傻兮兮的大泥雪球撂在了地当央不管它了。祖母看着那个大脏球,再看看穿着棉袄棉裤裹得像个冬枣的我,胸前、袖子、裤子都已经湿兮兮脏乎乎了,因为我后来完全是全身趴在了雪球上用尽了全身力量在推球的。老祖母还很高兴地说,小双真不错,会干活了啊,把院子的雪都扫了一大半。
对雪的清晰记忆还有一次,是三十多年前在芝加哥,那一次是我爸爸从中国到美国讲学在芝加哥停留几天,我那时在印地安纳音乐学院读书,离芝加哥不远。我坐了一架只有八个座位的小飞机从我所在地飞半小时到达芝加哥。下了飞机我就发现,糟了,衣服穿少了,这地方好冷啊!也没人告诉我芝加哥是个冰雪之城啊。到处冰天雪地,人们穿着各种厚厚的装裹行色匆匆。我穿着一件薄薄的长毛线衣,外面一件半厚的夹大衣,一条薄毛围巾。这哪行!我的两条穿着线袜的腿不停地互相碰撞,停下来就会觉得要冻僵了。那时候好年轻,冻得鼻子脸通红,后来竟然也没有感冒。
这样体验几年前又有过一次。2016年,北京朝阳区文联和美国休斯敦华人协会共同举办春节联欢,我和几位艺术家一起从北京飞往休斯敦,途经芝加哥转机,结果赶上了那里百年不遇的大暴雪。多少次的飞机航班都停飞了,机场外到处都是冰,走路必须小心,要不就得随时摔跟头。我们十几个人被临时分配到不同的几个航班分别飞往休斯敦。对芝加哥的冷我是有过深切记忆的,所以对那种临时情况只有坦然接受。我一个人被安置在一个航班,后来又被通知飞机的轮子出什么问题了,就坐在机场里等。到达休斯敦的时候是深夜一点多了,我是代表团中最后一个到达目的地的。
近年来,不知为什么雪少了。人们嘴里经常会冒出“暖冬”这个词。一到冬天我们就开始盼望雪的降临,然而经常是一个冬天过去,雪还没有来。
这几天,北京被雪铺满了,许多人用手机拍下清晨的雪景。必须赶紧拍,因为上班的人流和车辆涌上街头,地上的雪马上就消失了。(吴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