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老先生说过“聪明的舍弃胜于盲目跟风的固执”。
固执,在生活中常常是个偏向于贬义的词语。所谓听人劝吃饱饭,透露出做人要善于听从别的意见,不要抵触别人对自己的良言相劝。能够广开言路,听取别人的忠告,容纳不同的声音,可以很好地规避许多没必要的烦恼。为人处世太过固执,往往会成为人际交往的屏障,将他人隔阂在推心置腹的门外,所以日常交际中,大部分都不是特别喜欢那些固执的人。
凡事都有利有弊。固执对日常生活来说,是一道人际交往的硬伤,体现在文学创作上,却是一种罕见的品质。比如本文所要说的主角,他是整个唐朝最“笨”的诗人,曾经为两句诗反复雕琢长达三年,最后此诗成为语文教材的经典,连自己都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便是贾岛和他的《送无可上人》。
唐朝是中国文学历史上一段繁荣的时期,后人一口气能说出的唐朝诗人,没有一百至少有八十个。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诗魔白居易、诗鬼李贺等等。这些人共同集合成一个历史符号,叫作唐诗。提起唐诗,总是会令人想到宋词,两者并称文学双绝。唐诗宋词到底有多么重要?15年前,我以某理工科出国留学。临行时向授业恩师辞别,他送我一本《唐诗宋词》告诫我说,想必以后你也没有多少机会了解传统文化,闲暇之余不妨经常翻一番唐诗宋词,它是所有传统文化浓缩的精华。
我也是从那时开始,习惯看唐诗宋词。虽然我也很喜欢李白的豪放,喜欢杜甫的真实,喜欢白居易的新颖,喜欢王维的空灵,相比而言诗奴贾岛更令我敬重。从他身上,我看一种与理工男较真性格相类似的创作精神。
贾岛之所以被后人称为“诗奴”,是因为文学创作上,贾岛确实很像个奴仆。他以苦吟诗人著称,自愿沦为唐诗的奴仆,曾经因为两行诗反复琢磨三年才得以释怀。
念过中学的朋友应该都能想到,贾岛最出名的诗是“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麈尾同离寺,蛩鸣暂别亲。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这首诗中五六句已经成为无法超越的经典。
雨过天晴的圭峰上,天空显得格外湛蓝,空气也是特别的新鲜。今天是我与草堂寺无可上人辞别的日子。这是一个蛩鸣的凉秋,好友带着麈尾离开故地,要与他的亲人暂时的分别。潭水中,是他一个人远游他乡的孤影,遥远地望见他,疲惫的身躯依靠在路边的小树上休息。最终,他好像与天边的烟霞有约定,整个人消失在视野中,好像急着去跟天台山作为邻居。
为什么说五六句“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写得好呢。两句诗初次读,不会感觉有太大的不同,若是反复读上五遍,内心中一股落寞凄凉感油然而生。一个人独自出门,孤单到只有水底的影子作伴,累的时候只有路边的小树搀扶着自己。这才是生活中最平常且最大的孤独感,虽然没有李白那种“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写的豪放,但贾岛从另一种角度写到同样登峰造极的高度。
传说,贾岛为了写这两行诗,耗时三年反复斟酌,最后连他自己都感动不已,专门为此诗作诗。古往今来,只听说过给绘画题诗,能够为诗歌作诗的人,估计只有贾岛一人。所以,另一句知名度更高的千古名句诞生,那便是《题诗后》“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或许,此诗背后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贾岛太在乎它,平时每每读到此诗便忍不住感动到落泪。
贾岛的固执,不仅体现在这里。他另一首名作《题李凝幽居》中“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由于“推和敲”始终拿不定主意,贾岛骑在马上一直冥思苦想不得。无意间,闯入大文豪韩愈的仪仗。韩愈爱才,便问贾岛所思何事。贾岛将心中烦闷一一道来,韩愈说“敲比推更好,敲字能够体现出礼貌,更能有一种立体的感觉”,贾岛觉得非常有道理,这才从苦恼中挣脱出来。
贾岛,有人评价他说“二流的诗人,却拥有一流的知名度”。说得非常贴切,他的诗词质量和产量放在盛唐不算出众,能流传下来的诗大约390首。贾岛却凭借自己那股笨劲,一直坚持写诗、不停钻研,终于跻身到一流大诗人的行列。虽然他与孟郊有着“郊寒岛瘦”的称呼,但贾岛的受欢迎程度要远远超过孟郊,应该介于一流与二流诗人之间。
所以,人的天赋有限比较笨拙,不算是什么瑕疵,凡事贵在坚持,只要内心专注于某件事,日积月累必然会出成绩。自从“认识”贾岛后,我再次相信“勤能补拙”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