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官家小姐一夜之间死在闺房,探查两次发现是其兄长精心设计

故事:官家小姐一夜之间死在闺房,探查两次发现是其兄长精心设计

1

里头哭哭啼啼,外头吵吵嚷嚷。小道士蹲在一边堵住耳朵,也抵不住这陈家人一窝蜂地鬼哭狼嚎。

一边县令又在朝他挤眉弄眼,指指钱袋,再指指屋檐。小眼睛都要挤没了。小道士一狠心,一跺脚,心里翻江倒海席卷而来的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陈家人看他终于站起来了,便也噤了声,一个个侧站着,看看他究竟能有几分本事。小道士气沉丹田,鼓起勇气,终于下定决心,朝房顶上气定神闲的那位吆喝一声。

“喂!”

刚喊完,小道士就后悔了。喂什么喂啊!这个喂可谓是要多怂有多怂。其他道士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个顶个的牛逼哄哄。可偏偏落到赵封身上简直就是小白兔遇着了大灰狼。果不其然,屋顶上的“大灰狼”连看都不屑于去看他,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晒太阳。

这个动作惊落了屋脊上的一壶酒,酒瓶子顺着瓦片轱辘轱辘,赵封不过脑子,还很体贴地小跑过去接住它。

酒瓶拿稳,他就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用它给自己的脑袋开个瓢。这样就不必忍受陈家人的虎视眈眈,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

县令拉他过去,问他你不是龙虎山的道士吗?怎么就、就……

赵封知道他想说“就这?”但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天,绕完东西南北,五湖四海,县令终于明白了。

他确实是那天下闻名的龙虎山道士。只是再好的名校都有吊车尾,赵封就是那个常年垫底,投机分子,先生们嘴巴里的“某些人”。由于成绩实在太过惨烈最近刚刚被开除了。

县令一咬牙,后槽牙都在发抖。难怪这小子只收五十两!果真便宜没好货,真是成也抠门,败也抠门!

不过事已至此,半吊子总比没吊子的好。眼瞅着赵封开始往外掏钱,县令赶紧把他的手给捂了回去。又解开自己荷包上的九九八十一结,憋着心里的一口老血往外又掏了十五两。

“大人?”

“别说了。”县令老脸抽了抽,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对他说,“兄弟,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善始善终吧。”

赵封瞅着房顶上的那尊佛,再去瞅瞅看县令。结果这毛老头早就脚底抹油,趁着陈家人围过来前溜走了。

这是要把烂摊子直接砸在他身上啊!

陈家老大脸色不善,胳膊鼓起来比砍柴的桩子还大,在赵封瞪圆的眼睛前,晃悠来晃悠去的。

赵封喉间一滑,故作镇定。

“那什么……您看县令大人也走了,就、就不用留我吃饭了……”

“臭小子!”

陈老大跟拽驴一样拽过他的脖子,光是两根手指一用力,就让他嗷嗷直叫。

“咱们可是同县令说好了的。你们要是不把这娘们给我弄走,我们家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陈家染坊一关门,我们可不管会有多少人没活干!”

“是是是,是是是。”

赵封忍着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行空符,勉强地笑了笑,“您容我再试试。”

“三天,就三天!”陈老大推开他,带着陈家人离开前,冲着房顶上那个可恶的背影啐了口痰。

赵封揉揉脖子,紧接着就用行空符飞起来,落到房顶上,小心翼翼地凑近。

“呃……您好?”

那人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要不然,我们来谈谈?您看您缺什么,我替您沟通沟通?”

赵封几根手指纠结在一起,心里七上八下的,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岿然不动的身影终于有了反应。她扭过身,眯开一只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们见我有惧有恨,只因为不明我究竟是什么,所以恨字居多,才有一种无知的无畏。可你不一样,小道士,你不会想要跟我作对的。”

是。可不是嘛!但凡脑子没病的都不想来触这个霉头!要不是当初他走投无路流落至此,光看见驱邪的布告了,县令大人也没细说,他也不至于不上不下的,搞得里外不是人啊!本以为这穷乡僻壤不过区区小怪,谁知是她在这里啊!

赵封真想仰天长啸,说来说去还是一段孽缘。

这女子乃为妖。虽是妖,却被称之为尸仙。在各路妖怪之中,是极为强大和凶险的一种妖,本身没有实体,虚无缥缈,却可以占据尸体作为皮囊。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死而复生,因此有不明就里的寻常人认为这是神仙显灵,实际上不过是让妖怪鸠占鹊巢罢了。还在龙虎山的时候,先生们介绍这种妖怪极其没脸没皮,十分无赖,只要找着住处了,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要想轰走都特别困难,更别提除掉他们了。

于是尽管先生们嘴上没说,但大家都有共识,那就是碰到尸仙,绝不留恋。能不管就不管。可偏偏卒业临考的时候,某只没脸没皮的妖怪占据了赵封意外死亡的女同窗的身体,还把卒业考试搞得乌烟瘴气,连带着影响了赵封的成绩,导致他被赶了出来。

赵封心里止不住的怨念,反正都是老熟人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屋脊上,硬邦邦的,有些硌屁股。

“你屁股长针了?动来动去。”

尸仙坐起来,配上陈家小姐那张陌生的面孔就坐在赵封身边,可皮下的性子又还是那般熟悉的任性妄为。倒真让他有点恍如隔世,不知今夕是何年。

尸仙给他扭了个姿势,“看见没,这样坐才舒服。”

蓦地,她抬头,赵封脸上正挂着两行清泪。

“喂,你干嘛!”

“我觉得我命苦!”

尸仙嘟嘟囔囔,然后掐住他的脸,“谁让你又要掺和这件事。我看你还是走吧,虽然你没什么本事,但还不至于被陈家人给唬住了吧?”

哪能啊。赵封腹诽,可是陈老大说得有理啊。陈家染坊几乎囊括了整个县城一半的劳动力,要是陈家垮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一起倒霉,全家老小的性命也得赔进去。这尸仙向来不顾及活人,随心所欲地做事,哪能想到这一层?

于是赵封摇摇头,突然跪着给她磕了个头。

“我拿您没办法,之前和现在都是这样。可是这次真不同了,要是您再这样让陈家小姐‘活’下去,会有更多的人受苦的!”

尸仙的眼睛眯了起来,连带着目光回缩,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她站着,两只脚踩在屋脊上,像过独木桥一样。马上,她就回答:“尸仙尸仙。管得自然得是尸体,活人的事等他们死了再来找我吧!”

2

“喂,听说了吗?陈家小姐复活了!”

“啊?她不是被沉塘了吗?我亲自去看的啊!”

“听说是有神仙让她死而复生了!不仅活过来了,气色都好多了!”

“可不是嘛!以前的病秧子,现在都会走路了!”

赵封把自己藏在斗篷里,深怕被陈家的人给发现。从集市上回来后,带着满当当的点心去找尸仙。

尸仙窝在陈老爷的太师椅上,把他珍藏的好酒摆了出来,表情餍足,脸颊飘红,时不时舔舔唇角。

赵封狗腿子成精似的小跑进去,把什么梨花糕啊,青梅团啊,杏子干啊通通拆开放好,并且整齐地码在桌子上。

她换了姿势,伸展腰肢,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嘴巴里细细品尝。

“不错。”她拍掉手上的残渣,“只是你再怎么讨好我,我都不会离开的。”

赵封也知道,可是除了这些事他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人类的侥幸心理,总惦记着个“万一呢”。

过了会,他开口,“您这次到底要干什么?”

“知道了,你就会放弃这些没有意义的举动吗?”

“……”

忽然,尸仙问:“你还记得杨枝吗?”

记得。赵封怎么可能会忘记。当初卒业临考,本来要和他搭档的杨枝死于意外,其后尸仙就把卒业考试闹得个鸡犬不宁。伤者不少,而死者……只有那天上山观礼的杨枝兄长。

“卒业考试的时候,你一直纠缠我不放。追着我交还杨枝尸骨。你们都以为尸仙无情无义,自私自利,可你们又怎知道,我是在替她申冤。”

“申冤?”赵封不解,“杨枝之死是我亲眼目睹的意外,这冤情又从何而来?”

“意外?”尸仙笑了,“等你见惯了生死就会知道,天下从来不缺精心设计的意外!”

她一手拉过赵封,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神情陡然变得阴鸷起来,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狠辣。

“你所谓亲眼目睹的意外不过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当初你和其他人一起发现她被吊死在房间里的晾衣绳上,你们在她的脚边发现了一个凳子,而凳子上又有油污,相同的痕迹也出现在了她的鞋子上,而当天又有人证明自己听到厨房里碎了什么。因此你们推断她是因为砸碎油罐,鞋底沾油在凳子上挂衣服的时候由于脚底打滑踢走了凳子,突然掉落把脑袋顺势挂在了绳子上。而后验尸也证明了她只有脖子上的一处勒痕足以致死。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赵封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符,用尽全力扔到尸仙手上。

“哼。”她把赵封甩开,一步步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如果你被我掐死了,但我想伪造你的死因可以怎么办?”

“咳咳咳咳咳!”

赵封粗喘几声。

“……废话!你这几根手指印这么清楚,谁会看不见!”

“那你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试试。”

赵封正要破口大骂,突然一记惊雷砸在他的天灵盖上。脑子嗡嗡直响,他忽然明白了。

“你是说他杀伪装自杀?你怀疑杨枝是被人勒死然后再挂到绳子上去?”

谁会如此精心地去杀一个人?

“不是怀疑。尸体的事情我都知道。”

“赵封,杨枝在你看来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细致认真。和我不一样,很有天赋,而且待人温和,我觉得没有人会跟她结仇!甚至还要杀了她!”

尸仙转了个圈,朝他伸出一只手,眼神里带着狡黠。

“是啊,所以一个细致认真的人,为什么好端端地砸了一个油罐子呢?”

是啊,为什么呢?杨枝做事向来仔细,即便当天自己没有炼丹课程,她也会在傍晚下学的时候去一趟炼丹房检查是否有火星复燃。像她这样谨慎的人,怎会无端砸掉一个罐子呢?

看着赵封开始困惑的表情,尸仙看在眼里,十分满意。

“事已至此,我便来带你看一眼真相。”

赵封搭上了那只手。

“——混账!”

赵封的脑子嗡嗡地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是被扇了耳光。待他细看,赵封记起,这是他偷考题被揪出来后被先生叫去受罚的事情。看来尸仙所说让他知道真相的方法就是让他亲自回到过去。

“严格来说不算是。这里相当于一个独立空间,虽然储存了过去的记忆,但无论你在这里干了什么,真实的过去都不会发生改变。”

“我去!”

尸仙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脑子里,赵封还没有来得及熟悉,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叹脱口而出,对上的就是先生更加嫌恶的表情。

他震声道:“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呃……”

“你要跟我说话,只要在心里想就行了。”

你有没有搞错啊!非得是这个时候吗?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以前的你可神气了。哎,说起来还有点怀念,现在嘛啧啧啧,只剩怂气了!”

你被社会打磨一年半试试?

“不错不错,看来我人不在,你胆子也大了许多,趁热打铁,把你自己的过去重新演绎一遍吧!”

非得这样?

“你是来找真相的,总不想节外生枝吧?那么当然要和过去的举止保持一样啊。”

赵封的心有点凉了。不过一想到这里就像是尸仙造出来的幻境,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于是,赵封反手就给回了一个巴掌。紧接着大脑就感受到了一种触电般的酸爽。尸仙在脑子里连连叫好,赵封自己在心里嘴硬地吐槽。

你看看你,真是年少不知该苟且,做人都到这份上了,不开除你开除谁?

可他还得半推半就继续恢复昔日风采。

先生捂着脸,不可置信。

赵封说:“看什么看?老子打的就是你!”

3

赵封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一边在心里吐槽那破屋子还是一样的又小又暗,一边指指点点说这里完全不注重学生的内心建设,万一碰着个怕黑得要死的,可不就是害人吗?

尸仙说:“看来你对这地方颇有微词。”

赵封点点头:不然我以前为什么总当出头鸟?

晚霞笼罩在赵封身上,在他银白色的衣袍上留下金色的光晕,看起来有些正直暮色的苍凉凄婉,又让人觉得那是一把黑夜里不会扑灭的火。

尸仙想了想,告诉他:“我觉得还是这样好。”

好什么?

好在你心里有股傲气。尸仙正要回答,突然意识到真相的第一步已经向他们走来了。换了句话:“你现在到后山去。”

去后山干什么?那就是一座坟山,埋的都是龙虎山历朝历代的忠骨。

尸仙抿抿嘴,语气嘲讽:“是啊。所以在那里可不能干什么不道德的事。”

赵封没有回过味来,只是听着尸仙的话,偷偷摸摸溜上后山。除了重要祭典以外,这里一律不许弟子上来。

但是赵封对这里的路很是熟悉,大到铺好的石板路,小到逼仄的小道,他都了如指掌,全都得益于当年混不吝的作风。

很快,赵封就到了尸仙说的地方。

只见,祖师爷的坟头前,立着一个高瘦的影子,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市井里的小商贩。比普通人家好过点,但又没有真正富贵人家的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张扬和内心小市民的自卑。

而正对面过来一个人。赵封看清后差点惊呼出声。

这是杨枝。

可按照他的认知,杨枝此刻应该是在自己房间里准备卒业考试会用到的符。上午的时候他们还见过,她还在吐槽自己画符好慢,今天一定要全部画完。

怎么才过去两个时辰,她就跑到坟头前来见人了?

“你看那是谁。”尸仙提醒他。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但是紧接着那人影就急匆匆地搂起杨枝来。

但他切换站位也让赵封看清了他是谁。

当初尸仙化身杨枝,大开杀戒,赵封拼命护着的那人,就是他认为的杨枝重要的亲人。

妈的。赵封刚想上前去就被尸仙叫住了。

“你别忘了,你在这里什么都改变不了。”

赵封不管,摸了一块石头就往外砸。

被自己人看到那样狼狈的场面,杨枝心里并不好过。她抓紧松开的衣襟看着赵封把自己兄长踹了出去。

赵封脱下衣服罩住她,背对着她坐下,正好与祖师爷的墓碑相互看着。

他想起尸仙说的,这里不能干不道德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他在心里问尸仙。

尸仙这次却不说话了。赵封在心里催了良久,传来声音的却是身后。

“赵封,这件事你别说出去。”

“我不会说的。”

“……”杨枝咬咬唇,“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在他的心里,杨枝一直是一个温和坚韧的人。可她这次开口却是带着颤意的,语气有些疲惫,也有些迷茫。

“等你想说了,就会告诉我。”

杨枝突然捂着眼睛,嘴角勾起笑来,“对男人说这些,还真是怪怪的。”

旋即,赵封发现她贴住了自己的背,揪紧了他的衣服。背后又是冰凉又是温热。

尸仙这才开口:“你也认出来了,刚才那是她兄长。只不过,不是亲的。”

这其中真相最终只能从尸仙的嘴里娓娓道来。

杨家在镇上小有名气,夫妇二人关系和善,只是人到中年膝下只有一子,不免生出许多悲怆来。恰逢远方亲戚刚刚诞下一名女婴,家中无力抚养,好事者牵线搭桥,促成了这段过继的缘分,杨枝便成为了杨家的小女儿。

只是长到七岁,杨夫人溘然长逝。杨老爷心灰意冷,常年在外奔波,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从那时起,杨枝几乎是由兄长带大的。

杨枝十四岁,一日沐浴,突然看见兄长冲撞进来,门外几声少年恶意的欢笑,她头一次对自己的兄长产生恐惧。尽管他最终很快地离开了。

只是那天起,兄长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对,杨枝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书信与在外的好友商量,然而还没等到回信,她就被欺负了。

得知杨枝怀孕,杨老爷车马不停。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和满脸绝望的养女,内心的一杆秤最终还是倾向了另一边。

在杨家的刻意隐瞒下,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夜,杨枝的兄长如释重负。他在妹妹面前疯狂磕头,不断用亲情来裹挟杨枝,以一种装模作样的卑微姿态祈求着杨枝的原谅。

后来半年,他确实老实许多了。只是杨枝时常觉得,自己的生命像是缺失了某一部分。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吃掉的食物越来越少,有时候沐浴夜色,在外游荡,有时候爬到屋檐上,无神地遥望青空。

兄长杨柳给杨老爷出了个主意。杨枝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不就是从前隔壁家的那丫头?即便他们举家迁徙,杨枝也与她时刻保持书信往来。眼下杨枝魂不守舍,不如把她请来,女儿家说说话也总是好的。

杨老爷果真听了他的话。只是去信后得知那丫头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经不起车马劳顿,希望能由杨枝过去。

杨老爷觉得并无不妥。反倒是杨柳脸色不好,过了一夜要求亲自去送杨枝。理由是姑娘家独自出门在外,他不放心。

杨老爷当然没有答应他,自己亲自把杨枝送了过去。一个月后,杨枝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好多了。

不仅好多了,她还提出要到龙虎山上去学艺,要当女道士。

杨柳反应激烈,认为女子就该待在家里。可回来后的杨枝神色凛然,问他:“兄长莫不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所有物?”

他一时无言。本因这事,杨老爷就对她愧疚无比,于是当即答应,第二天一早就把她送了过去。

而那个仍是她兄长的男人先是关起门来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突然对家里的生意有了兴趣。

杨枝在龙虎山的两年可谓是她人生中最快活的两年。在这里,她好像可以忘记过去的伤痛,醉心于道法当中。用行空符飞起来的时候,第一次发现人间这么广阔;第一次进炼丹房的时候,她灰头土脸地出来,乐呵呵地笑着;第一次自己画符的时候,一边画一边吐槽画前的焚香沐浴简直形式主义,人都要给泡肿了!

最有趣的是她的好搭档。有些课程需要两人一组,于是入学开始就随机分配了搭档。

她的搭档是一个整天拽得二五八万的混小子。最喜欢和先生们作斗争,除了杀人放火这等级别的坏事几乎在龙虎山上能干的都干了。

偷鸡摸狗这是常态,最离谱的还是他嫌厨房做饭难吃,不知怎么号召龙虎山一半以上的弟子集体罢课游行,散播檄文,还趁夜趴在各位先生的房梁上深情朗读,其中唯罚过他的先生受害严重。

大家都说,赵封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是杨枝却惦念着,那以后的饭菜确实可口多了。

4

变故发生在一夜之间。她收到兄长的家书,简短的一句话后夹杂了她当年送给好友的一方绣帕。

“乖,听兄长的话。”

烛光摇曳,放大杨枝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也是摇摇晃晃。

经过两年,杨枝发现,自己的兄长还是喜欢当牲口的强硬,却比起当年多会了一样本事。

每次过后,他都会让杨枝吃一种药,也是因为有药在,无论被怎么折腾,杨枝再也没有怀过孕。

只是每月一次,她都会从兄长那里收到好友的信件。笔迹依旧,内容大都闲谈。只是每封信后,都要提起杨家兄长对自家的关照。

“你干了什么?”杨枝不再是当年容易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她的目光清明,带着兄长难以觉察的凌厉。

反倒是他意乱情迷,被她的顺从刺激的自以为是。

他说自己只是帮了一个忙。她家式微,要不是自己给了一笔钱,他可爱妹妹的好朋友就该活不下去了。

现在她家对他简直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两家商量下,最终给兄长和她家大小姐定了婚约。

“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做这样的事?”

他咬着杨枝的耳朵,告诉她,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也就是那一天,同样的坟头前,当着杨枝祖师爷的面,他认真地说:“杨枝,我也会娶你过门的。”

杨枝笑了。

她不感动。她觉得恶心。

卒业前,杨枝终于私下联络到了好友,她用五十张符纸贿赂赵封,让他替自己缠住兄长,不要让他发现自己离开的事情。

彼时赵封以为喜从天降,乐意效劳。缠着杨柳说起了他的经商之道,也就是那段时间的相处,让赵封以为,她的兄长温和儒雅,只是对杨枝过于约束,自己只是来帮一个有些任性的妹妹打圆场。

杨枝与好友见面后,才知那些信都是在兄长的威逼下写出来的。而她一直处在杨柳的监视之下,不让她有一丝一毫单独与杨枝联系的机会。而家里的人,因为得了杨家好处,便也对此事充耳不闻。若非趁着杨枝兄长与自己姐姐的大婚戒备松懈,她是不可能有机会与杨枝联系上的。

杨枝把她送走了。决定一个人回去面对。她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谁还会站在她这边了。

杨枝准备了一堆符纸,还在怀里藏了一把刀。她把兄长叫来厨房,企图让他死在温柔乡里。

可是温存之际,杨枝甚至没有来得及抽走刀鞘,兄长率先动手,用她身上的衣带准备勒死她。

官家小姐一夜之间死在闺房,探查两次发现是其兄长精心设计

他在耳边说:“你送走的那丫头被我找到了,是她姐姐亲自接回去的。”

杨枝拼死挣扎,听到门外有人路过,撞倒了桌上的油罐。

“咦?什么声音?”

杨枝的嘴被死死捂住。

“是我听错了?”

脚步声越离越远。

杨枝的意识也渐渐消磨。

死亡降临的瞬间,只有一声鬼怪般的嗤笑。

“乖,听话。”

赵封神情恍惚,痴痴地望着眼前早在真实的人间中死去已久的少女。

她是碧玉年华,眉眼弯弯,笑有梨涡,面颊红润。她有一副极美的皮囊,本该在几年后惊艳天下人。

赵封回过神,拢紧杨枝的衣服,在尸仙的注视下,露出一个久别已久的狂野笑容。

尸仙嘲笑他:“赵封你好丑。”

赵封告诉她:“我们去把你哥揍死吧。”

从过去的记忆里回来后,赵封仍是抓紧尸仙的手。她悠哉悠哉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继续坐回去,问他:“解气了没有?”

赵封摇摇头。

真实的过去无法改变,死者白骨已然埋葬。

“陈家小姐是怎么死的?”

赵封的眼睛终于露出真实的厉色。他完全可以推测出来,尸仙此行的目的。

“她就是杨枝的好朋友。那个同样被家族背弃的女孩。”

尸仙拍手,“聪明!”

旋即,她说:“陈小姐的死更加简单。自从她被姐姐抓回去后,身子骨每况愈下。她一边忧心杨枝,一边仍在寻找机会伺机逃跑。直到有一天,逃跑的路上意外撞破了姐姐偷人的事情。”

赵封似乎并不意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连妹妹都可以牺牲的人,能要求她有多高的道德?

“陈家大小姐恶人先告状。怂恿丈夫合伙陷害自己的妹妹,污蔑她勾引姐夫,又收买大夫,说她珠胎暗结,用虚言操控陈家,把她闭上了死路。”

“可怜她到死,都惦念杨枝,却不知她的命运也同样凄惨。”尸仙用着陈家小姐的面目说着这一番话,是发自己内心的控诉,在替这幅皮囊说话。

另一间房里正停着陈大小姐的棺材。这是尸仙化身后,杀死的第一个人。所有故事说完后,她问赵封,还要阻止自己吗?

5

赵封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意外得到了一份衙门的工作。作为道士虽不合格,但他的雕虫小技对付起这些小偷小摸却是百试不爽。

开始当捕快后,赵封早起贪黑地干。在抓捕罪犯的过程中,好似又找回了当初不可一世,天下之大我也很牛逼的感觉。吃午饭的时候,他听同事聊起另一个县发生的一桩灭门惨案,说是小女儿诈尸,把全家都给杀了。只不过奇怪的是,第二天那些人又都活了过来,一个个沉迷工作无法自拔,所得银两还尽数捐出,染坊的工人薪资都给翻了个倍。

这事其他人听着,只当是个被流言曲解的怪谈,可赵封听着,却是在心里吐槽她一句恶趣味。

吃过饭,县丞让他去把档案卷宗拿出来见见光。风一吹,定格在一份七十年前的人事资料上。上面画着一个女捕快的小像,眉眼英气,神态自若。上面还说了,由她经手的案子无一不破。

其下留有一句名人名言:尸体的事情我都知道!

赵封看完,乐呵呵地傻笑,县丞大人路过,问他笑什么。难不成是一年多以前他爹欠的债都给还上了?

赵封摇头,“哪能啊!还有几个屁股等着擦呢!奶奶个熊的,把老子都快逼死了!又是给人当牛做马又是给人当狗使唤,老子累了!实在不行,就把那杀千刀的赌鬼老子给卖了!”

就卖到陈家当苦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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