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勒佐的时候,我注意到山中有个奇特而朴实的村庄,这村庄名叫勒佐。它位于帕查热海湾尽头,落潮时那里就干干的。昨天,太阳偏西时我从山腰找到一条牛群踏过的路通向此村。
这条路崎岖难走,有些地方就地取材铺着砂岩石板和大理石板,这儿那儿,石板倒坍,时常会遇到不少台阶,很陡。最后,路直趋两山斜坡,在这个季节,坡上满是一片紫色的欧石楠花和黄色的染料木花。
我右边有一石头砌的农庄大门,门拱呈尖形,左边是一荒野峡谷,有急湍飞泻而下,奇特的是它从一座破屋穿过。我经过一单孔小桥,越过急湍,爬上了对面山坡。几个妇女唱着歌儿,孩子们在水洼里洗澡,一些从巴约讷来的法国工人在海湾里造船,他们走进山沟,每七个人扛着一根老长的木料。我听见牛颈项下的铃铛声,还有树木簌簌作响。景色悦目,风吹得万物生机勃勃,阳光把一切都照得黄灿灿的。
随后我在右侧遇到一处废墟,左边也有一处,接着在苹果树丛后面,还有三四处,看来离村子很近了。我走进村子时,一个年迈的女乞丐,态度庄严,从一堵墙角上站起来,向我讨钱,那样子仿佛大恩主神气。我给了这个世纪人一个苏。我进入一条阴森森的路径,两旁都是大黑石头房子,有几座附有古色古香的厚实的铁阳台,还有几座正门中央镌刻有圆雕的巨大家族纹章。
我进入的这条街险涩难行,可以说是分作两层,右侧背靠大山,左侧深入涧谷。有许多15世纪的房屋,两座大门:第一座门的主拱顶石上面非常精致地刻着房屋号数,还夹着几个宗教符号,一个十字架,一只白鸽,--串百合花枝:第二座门.上镂着屋主人的职业标志,制车者之家就刻上一个车轮,采樵人家就刻上一把斧头。在这个村子里,一切都沉浸在一一种阴沉而独特的雄伟之中。一个招牌是一个浅浮雕。
除了几个远远地跟在我后面的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孩之外,我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的面孔,我偶一回头,他们就像狼崽子似的向后缩回,也不逃跑。每两所房屋就有一个废墟,大部分都蒙着常春藤,还有荆棘缠绕,有的颇为古老,但大部分是新近废圮的。跨过墙,我到了一幢像是没人居住的房屋,朝街的房屋正面整个有一种无主空房的凄凉意味,门户紧闭,所有带绿色窗扉的窗子都是路易十三朝制品,全关着。我越过矮围墙,准备绕屋走上一圈,但在屋子另一边我看到一扇开着的门。门畏畏缩缩地开着,从上到下房屋的正面已倾圮,墙也已碎裂,躺倒在玉米地里,我在这墙上走过就像在石板地上行走一样。
从一座经历了千百年的废墟出来,一个人会感到心灵广阔、开朗。从一座昨天才毁去的废墟里出来,一个人却感到心紧紧的,很抑郁。在古代的废墟里,我想到幽灵,而在不久以前形成的废屋中,我想到原来的房主人。幽灵,并不太令人伤心,一座高大坚固、阴森森的教堂俯临这个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