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兄弟相残为哪般?君主无奈的选择,贵族政治的通病

在豪门士族占据统治地位的时代,年迈君主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保证在自己去世后,遗留的孤儿寡母不被人欺负。
郑国第二任国君郑武公在临终前,肯定也为自己的正妻和两个嫡子遗留了大量的军政资源,只不过由于自己的两个儿子年幼,所以他们暂时没法使用这些资源。
郑武公的这种做法没有太大问题,可最终的问题却出在他的正妻武姜身上。
郑庄公兄弟相残为哪般?君主无奈的选择,贵族政治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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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庄公(寤生)是长子,公子段是次子,一般家庭的父母总是偏爱小儿子,这属于人类天性,再加上武姜生郑庄公的时候出现难产,受了惊吓,所以更不喜欢自己的长子。
生太子寤生,生之难,及生,夫人弗爱。
据说,由于武姜偏爱次子公子段,所以还曾向丈夫郑武公提出过请求,希望能改立公子段为太子,但郑武公没有答应。
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公弗听。
从感情上讲,武姜偏爱次子段是合理的。但从权力制衡上讲,武姜显然希望两个儿子之间的权力不要相差太多,这样自己就可以居中做裁判,成为郑国最有权力的人。
这样一来,武姜既可以保证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力,又可以保证长子郑庄公不敢对次子公子段乱来。
基于上述两个考虑,武姜就要求郑庄公把京邑分封给弟弟公子段。
庄公元年,封弟段於京,号太叔。祭仲曰:“京大於国,非所以封庶也。”庄公曰:“武姜欲之,我弗敢夺也。”
京邑是郑国最重要的城池之一,它的军事政治经济地位完全可以和郑国首都新郑相提并论。
大家有没有觉得眼熟?没错,这就是晋国曲沃翼城之争的翻版。
公元前745年,晋文侯去世,他的弟弟公子成师占据了晋国的第二大城市曲沃,晋文侯的儿子占据了晋国首都翼城,晋文侯兄弟两系长达六十七年的火拼序幕由此被拉开。
公元前743年,郑武公去世,郑庄公占据郑国首都新郑,弟弟公子段占据郑国第二大城市京邑,他们的母亲明显支持次子。
两相对比,你说郑庄公兄弟的未来会怎样呢?如果不出意外,这必将引起兄弟阋墙。
唯一不同的是:晋国的曲沃翼城之争历时六十七年,持续了四代人,最后小宗战胜大宗,也就是公族战胜了国君。
而郑国的新郑京邑之争仅历时二十一年,在郑庄公兄弟这一代就终结了,最后大宗战胜小宗,也就是国君战胜了公族。
公元前743年,郑庄公十四岁,公子段十一岁;公元前722年,郑庄公三十五岁,公子段三十二岁,兄弟俩明争暗斗二十一年,最后总算做了个了断。
郑庄公兄弟相残为哪般?君主无奈的选择,贵族政治的通病
我之所以说郑庄公是春秋初期历史无法略过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人的人生经历过于传奇,在对付弟弟公子段这件事上,郑庄公的隐忍令人惊叹。
公子段在母亲武姜的支持下咄咄紧逼,郑庄公却一再表示退让,很多人劝他反击,但他还是一退再退。
郑庄公的这种做法,就是惯着公子段:你嚣张,我就放大你的嚣张;你得意,我就放大你的得意。等你嚣张得意到了没边的地步,我再考虑反击你。
所以在面对众人的劝说时,郑庄公说出了一句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
许多年后,晋国有一位韩氏大佬和一位魏氏大佬,被一位智氏大佬欺负了。
很多人都对韩魏两位大佬说:“我们应该反击,不然以后面对智氏就要矮一头。”
结果呢?两位大佬的意见出奇相似:我们不反击,他打了我们左脸,我们立刻把右脸伸过去给他打。
总而言之,我们就是要这样惯着智氏!他一看欺负人这么容易这么爽,肯定还会去欺负别人的。如果有一个人不甘心忍受他的欺负,决定站出来对抗他的时候,我们再与这人一起灭掉智氏,岂不是省时省力?
段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不如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
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轻敌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长矣。《周书》曰:‘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主不如与之以骄智伯,然后可以择交而图智氏矣。奈何独以吾为智氏质乎!”
果然,智氏大佬后来想去欺负一位赵氏大佬,赵氏大佬不甘心,于是暗中联合韩魏两位大佬,一举把智氏火并出局。
哀公四年,赵襄子、韩康子、魏桓子共杀知伯,尽并其地。
这就是历史上三家灭智的故事,后面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三家分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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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郑庄公隐忍二十一年,最终把自己的弟弟公子段火并出局,但在善后的问题上,却给人留下了一个话柄。
干掉公子段之后,郑庄公开始埋怨自己的母亲:我弟弟原本是多可爱的一个人,要不是你偏心,非要我把京邑封给他,他也不会这么膨胀,我们兄弟也不至于刀兵相见。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之所以会兄弟阋墙,都怪你这个当母亲的不称职!
据说,在郑庄公兄弟相争处于胶着阶段的时候,是弟弟公子段率先出手偷袭新郑,而母亲武姜不顾大儿子郑庄公的死活,一心要给小儿子公子段当内应。
二十二年,段果袭郑,武姜为内应。庄公发兵伐段,段走。伐京,京人畔段,段出走鄢。鄢溃,段出奔共。
借着这个由头,郑庄公说出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除非到了黄泉,否则我绝不和你(指母亲武姜)再见面。”
於是庄公迁其母武姜於城颍,誓言曰:“不至黄泉,毋相见也。”
郑庄公说这话,显然有发泄情绪的意味在其中:大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因为我年长,再加上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所以我就活该不受待见吗?凭什么?
从感情上讲,郑庄公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从权利博弈的角度来看,郑庄公的做法显然有失妥当。
公子段能够与郑庄公分庭抗礼二十一年,站在公子段背后的人肯定也不会少。这帮人肯定没有全部被处死,而是战战兢兢地等待着郑庄公的发落。
可郑庄公来了这么一出,这帮人肯定会想:“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无法容纳,我们这些依附于公子段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呢?”
如果这帮人心生绝望,难保他们不会有什么狗急跳墙的想法,刚安稳没多久的郑国恐怕立刻就要面临第二场动乱。
在这种背景下,大臣颍考叔面见郑庄公,用一种较为巧妙地方式劝说郑庄公低头,郑庄公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向现实妥协。
于是乎,郑庄公和武姜这对母子,在挖出水的地下通道里相见,算是全了母子情谊,这就是典故“黄泉认母”的由来。
庄公曰:“我甚思母,恶负盟,奈何?”考叔曰:“穿地至黄泉,则相见矣。”於是遂从之,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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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他处于底层的时候,总会对顶层恨得咬牙切齿,整天说如果他是顶层的大人物,就会对底层如何如何好。
可等到某一天,这个底层人物真爬到顶层之后,他几乎也会沿用相似的策略:前任是怎么对待底层的,他就怎么对待底层。
面对此情此景,难免会有人大发议论:悲呼!屠龙勇士最终成为了新的恶龙。
比如郑庄公,他本人就是兄弟相争的受害者,还差点因此失去亲生母亲,要说郑庄公在潜意识里不恨自己的母亲,甚至不恨布置出这种局势的父亲,恐怕不太可能。
但轮到郑庄公处理身后事的时候是怎样的呢?他的嫡长子是公子忽,本该是无可争议的接班人,但郑庄公非要认为嫡次子公子突和四子公子亹也很不错,于是在培养长子的时候,也大力培养次子和四子。
时祭仲与俱,劝使取之,曰:“君多内宠,太子无大援将不立,三公子皆君也。”所谓三公子者,太子忽,其弟突,次弟子亹也。
在郑庄公去世之后,围绕着郑国国君的君位,公子忽和公子突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先是公子忽获胜,公子突逃到宋国;后来公子突在宋国的帮助下杀回郑国,击败公子忽自己当国君;随后公子忽又在国内权臣(祭足)的帮助下杀回郑国,重新当上国君,但随后被另一权臣(高渠弥)所杀,公子忽的两个弟弟(公子亹和公子婴)先后继位又先后被杀,公子突再度上位。
简单来说就是:大哥击败二弟第一次成为国君,二弟借助宋国势力击败大哥第一次成为国君,大哥借助权臣祭足势力击败二弟第二次成为国君,却被另一权臣高渠弥所杀,又有两个年龄小的弟弟被立再被杀,最终二弟第二次成为国君,动乱平息。
PS:这段史料太长,为避免过多地复制粘贴,我就不搬运了,大家可以查看《史记·郑世家》。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其根源就在于郑庄公在两个儿子之间大搞制衡术,而且郑庄公的这个搞法,比他父亲郑武公更过分,郑国在郑庄公去世之后陷入内乱,他本人难辞其咎。
郑武公和武姜活成了儿子郑庄公讨厌的模样,郑庄公同样活成了儿子公子忽和公子突讨厌的模样。
我这样写,并不是站在上帝视角批判郑庄公,而是希望告诉大家一个事实:在贵族政治时代,加强自己兄弟子侄的权力,是一种无法避免的选择。
郑庄公兄弟相残为哪般?君主无奈的选择,贵族政治的通病
由于郑庄公在位时,郑国的存在感太强,所以大家都把这段历史称为“庄公小霸”,而郑庄公去世之后诸子争位,很多人便认为这是郑国衰落的根结所在。
对此,我们先来看看晋国和齐国的情况。
前文我说过,当郑庄公和弟弟公子段明争暗斗的时候,晋国的曲沃翼城之争就已经开始了,郑庄公去世后二十多年,晋国内乱才算告一段落。
齐桓公去世之后,五个儿子分成五派大乱斗,同样斗了近半个世纪才算分出胜负。
与晋国和齐国的内乱相比,郑国的诸子争位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无论是规模还是持续时间都比不上。
晋国和齐国的内乱如此恐怖,我们也没听过这两个国家从此一蹶不振的论调,那么郑国在经历一场内乱之后,又怎么会由此衰落呢?
郑国之所以衰落,还要从其他地方找原因,关于这一点,我们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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