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derlust,旅行癖,又称旅行狂热,一种对漫游、旅行和探索世界拥有强烈渴望的“疾病”——在今年长期的压抑中,你身上有没有显现它的症状?
今年十一加中秋,八天假期,有多少人开始蠢蠢欲动。不过心动归心动,怎么挑选目的地?怎么准备一次愉快的旅行?怎么在旅行时避坑?对大多数人来说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秃的事儿。
既不想从一个城市移动到另一个差不多的城市,又不愿赶赴太过成熟的商业景区看人头,尤其是当你渴望一次真正的旅行而非度假——渴望新鲜的刺激,有趣的探索,为平乏无奇的生活扎扎实实地充一次电。为此,我们特意在这个长假来临前找来一位真正懂得旅行的人,和我们聊聊天。
旅行作家刘子超 摄影/侯欣颖@环球人物杂志
刘子超其人,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曾先后任职于《南方人物周刊》、《GQ》中文版、《ACROSS穿越》。如今的他是一位职业旅行作家,著有《午夜降临前抵达》《沿着季风的方向》,还有最新出版的《失落的卫星》。他自称是一个"当代游牧民族",过着一种有网络有手机,并未完全与世界失联,但却始终在路上的生活。
既然是一次轻松的分享,那么就先掠过旅行与生命的感悟,也不谈他是如何“卖字换路费”,一起来聊聊他途中的趣事儿,分享实用Tips,最后再让这位旅行作家、定制旅行策划师为你的十一量身打造一款又美又清净的出行路线。
怎么样?买好机票,准备出发了!
TOPYS:你是怎样看待自己身上“当代游牧”的特质?
刘子超:如果想靠写作为生,本身就必须在生活中做一些断舍离,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就不再是追求的目标。而不停辗转于不同的地方,则会让物欲更加淡薄,只保留那些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我感觉这种游牧生活未来可能会变得越来越主流,或者说,越来越成为一种与城市的压力、物质生活压力对抗的选择。这种断舍离的迁徙,保持自己身体和内在的灵活性,但同时又能通过科技手段与世界保持连接,我觉得挺好的,对吧?
吉尔吉斯斯坦天山,遇到的真·游牧民族
TOPYS:一般是如何选定你的旅行目标的?之后会如何去做攻略?
刘子超:首先,旅行还是度假,这是一个问题。如果是度假的话,考虑风景、配套设施、好酒店、好吃的……但如果是真正的旅行,是否舒适就不再是主要因素,这个地方有没有内容、有没有这种可探寻的东西才是重点。
旅行前的准备不要太多,我觉得旅行应该保持一些即兴,保持突然诞生的想法和灵感,如果你把十几天或者是更长时间的行程规划得严丝合缝,又累又没趣儿。
做攻略其实是基于对他人行动的复制,你不能确定这东西是不是你想要的,可以大致确定要去哪些地方,心里大概有数,但是不要具体到细节。
TOPYS:这样随性,会不会刚好错过一些重要的节庆日,比如当地的特别祭典?
刘子超:也有可能,但有时候你错过一些东西,却收获了更多。人在真正到了某个地方之后感官会发生改变,切身感受会指引你后续的旅程,你会做出和前期规划不一样的判断。
TOPYS:旅行前准备行囊的时候,哪些是你的必备物品?
刘子超: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行李变得简单了。以前你要想在路上听音乐,要带一个CD随身听,然后还得从一堆CD中精选十几张二十几张背在身上。现在一个手机就够了。然后书,这是旅行的必要补充。
然后我还会带个装酒的扁扁金属瓶,俄罗斯人那种。然后还会带一个鼻烟,吸的时候会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
TOPYS:嗯……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旅行者来说,有没有什么更为普世的必备物品推荐?
刘子超:除了书和手机以外,旅行中我觉得比较有用的是拖鞋,有一双自己塑料拖鞋卫生且方便。然后还有挂耳咖啡和那种小小袋的袋装茶,帮助你保持头脑清醒。
TOPYS: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是你旅行的最爱?
刘子超:首先是火车,它不仅是一个交通工具,更是一个微型社会。在火车上会遇到各种人,他们出于各种不同目的在坐火车去不同地方,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故事而来。而且很自由舒适,不想聊天就可以在自己的铺位上戴个耳机听音乐,看书或者看窗外的风景。在餐车上还可以吃饭喝酒,这是其他交通工具很难做到的。
另一个是自驾,自己开车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方向,想停就停,这种自由度我也很喜欢。
TOPYS:这么多年的旅行经历中,有没有遇到过一些特别惊险刺激的事情?
刘子超:听起来刺激的事情还蛮多,但我觉得最惊险的应该就是去吉尔吉斯天山那次。我之前从未去一个地方,不管走几个小时,环顾四周360°,完全看不到任何人类文明的痕迹。
吉尔吉斯斯坦天山吉尔吉斯斯坦天山吉尔吉斯斯坦天山
TOPYS:那是一种会被自然吞噬的感觉吗?
刘子超:对。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未有过,对自然的恐惧可能比人带来的恐惧更大。一路旅行我也曾被抢被打劫,但是那还是在跟人打交道,有经验,知道对方的诉求,也有一定的判断。但是在那种纯粹自然的环境下,我会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经验完全无效。
TOPYS:在你身上最重要的“旅行作家品质”是什么?
刘子超:首先我觉得应该是好奇,一种为了表达去探索的好奇,还有感官的敏锐度,我觉得这可能是更重要的。
另一个是身体要好,旅行中徒步、爬雪山什么的,过程并不轻松。而且如果你没有一个好的体魄的话,就不再想再去打开自己感官,只想休息或放松。一旦你懈怠下来,这世界就变得没那么有意思了。
TOPYS:在旅行过程中有没有遇到坑人的情况?然后如果作为一个普通的旅行者的话,如何尽可能避免?
刘子超:我注意到,旅行中最大的坑其实来源于人们自己内心。遇到凑上来的当地人,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宰客”,这种过度防卫会让你丧失了解他人、了解当地的机会。如果你用一种更放松的心态去跟他真的跟他接触,有时他会有点感动,甚至反而不坑你了,这种情况我也遇到非常多,往往会随之而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和体验。
我曾在老挝碰到一个当地人,他抱着挣点小钱的目的接近我,我假装没有发现,和他聊的还挺投机。后来他带我去吃了一个当地——我作为一个旅行者绝对不会找到的——特别好吃的羊肉馆。我们聊了很多,最后我有点喝醉。
第二天睡醒发现手机丢了(当年的苹果手机,而且在老挝,堪称奢侈品),旅馆、羊肉馆都没找到。当我最后认命的时候,那个人却找到我的旅店,把我落在餐馆的手机还给了我。
走江湖的人往往有点走江湖的义气,你自己内心没有鸿沟,没有那个坑,其实能发现更多美妙的东西。
吉尔吉斯的当地人
但还有一种坑就不一样了。
比如在有些地方,会有三四个当地小孩形成一条产业链。其中一个小孩过来跟你说听不懂的当地话,给你看一个装着乱七八糟东西的盒子,显得特别激动。这时候就要警惕,记得看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他们有好几个人,一个吸引你注意力,一个偷东西,一个负责把东西带走,配合非常默契,是一个很流行的手段。
TOPYS:出去旅行有什么不错的旅行纪念品值得带回来?
刘子超:我一般不带,因为我不管去多久,都只有一个登机箱再加一个双肩背。我喜欢的东西蛮多,但箱子就不堪重负了。
不过有人让我带还是会带的,比如有一次去爪哇岛,有朋友让我带点纪念品,我想他指的是猫屎咖啡。但是我去那里之后见到了一个活火山(伊真火山),还在冒着烟的那种,火山口有一片黄色的硫磺矿,当地的工人把大块的硫磺挖出来然后放到背篓里,又热,又累,又沉,硫磺气味也令人窒息,但每天才能挣十几美元。
伊真火山硫磺湖边的矿工 ©afandi_ahmad_syaikhu 素材来源Pixabay
所以我就在火山口上给朋友捡了两块硫磺回来。
TOPYS:……捡了两块硫磺?
刘子超:对,所以我也会带纪念品,不过可能会是出乎意料的东西。
TOPYS:旅行Tips掌握的差不多了。那么快到十一假期,对于一个入门级的背包客来讲,有没有什么不是特别艰苦,但有意思的旅行路线推荐?
刘子超:现在出国比较困难,我推荐一个国内十一期间很好的路线:从内蒙古的额尔古纳往北一直开到漠河,纵深穿过大兴安岭的森林。
这条路线自驾差不多三天,风景极美,尤其在10月份。大兴安岭是混交林,白桦林变成一片金色或红色,而松林苍绿,交织在一起色彩炽烈。这条路路况又好,人又特别少,没车也没游客。
和刘子超在大兴安岭的旅途中 /欧阳诗蕾@智族GQ
这个季节可以看到当地人在林子里采蘑菇,旅途中落脚的小镇里很容易就能吃到新鲜的蘑菇,当地人会用它炒小白菜,特别鲜。
TOPYS(心动):请给这个旅行路线推荐一张专属歌单吧!
刘子超:周欣韧的《风筝飞了一整天》,是一张爵士乐专辑。
《风筝飞了一整天》专辑封面后记
当我读刘子超最新出版的游记《失落的卫星:深入中亚大陆的旅程》时,觉得他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每次只消几句话、几杯酒,就能让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把身世经历和盘托出(尤其当我们交流时,意外感受他的安静内敛)。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好奇:怎么做到的?
怀揣着这份好奇,直到我们谈起他最喜欢的旅行作家:
“其中一个是奈保尔——是他将旅行文学提升到诺贝尔文学奖的高度,有着极强的观察力和描写功力——但他的文字总有些刻薄,习惯以一种优越感来俯瞰世界其他非西方的文明,有一种带着时代印记的傲慢。”
“另一个彼得·海斯勒(中文名何伟,最知名的作品是中国三部曲)则用人情味弥补了奈保尔的那种‘刻薄’,他让我认识到我在旅途中应该是怎样面对当地人,你要共情,要态度平和,然后才能触及更广阔的世界。”
脑海里的小灯泡“啪”的一声被点亮,就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