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我们的川西北自驾之旅,要从道孚离开继续走317国道川藏北线,经道孚,抵塔公,最后再经318国道返回成都结束行程。
龙灯草原看上去是一马平川,但实际上却崎岖不平,有些草皮之下甚至还隐藏着容易陷车的泥潭。我只能小心翼翼地驾车在草原七扭八歪地行驶,尽量避开那些看不见的陷阱,以至于同伴们嫌我开车太慢,都下了车步行向前走去。
我本想也弃车步行,远远地望见同伴向我招手,示意我将车开向前方。当我将车驶到这片草场的尽头,这是一片面积不大的湿地。对岸不远处则是一片红色屋顶的村庄,低矮的民居中一座金顶的高大寺庙鹤立鸡群般矗立其间。根据行前的准备,我判断那远处的村庄就应该是然姑村,村中的那座寺庙则是我们要专程前去拜访的然姑寺。
最让我意想不到是,按照方位,面前这片台地应该就会是传说中英雄格萨尔王当年阅兵点将的点将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时,龙灯草原上的天空又奇迹般地云开雾散。天空放晴了,看来是格萨尔王在欢迎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我将车一直开到了然姑寺的门前。今天寺庙格外安静,只有一个年轻的喇嘛在门口晒着太阳。专供红教修行的然姑寺规模不大,一个由小白塔群围绕的院落里只有两座主体建筑,新修的主殿在蓝天白云和山丘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金碧辉煌。
我径直走进寺庙殿内,待眼睛适应了内部的光线,才发现殿内正中是一大片佛像,令人惊诧的是这些佛像并不是我们寻常所见的慈眉善目的佛祖或各路菩萨的像,而是一些外表怪诞难晓,面目丑陋狰狞的佛像。特别是中间一尊巨型的佛像以及围绕在他四周的四尊佛像,竟然是男女裸体相抱交媾的形象,它正是欢喜佛。
事实上欢喜佛并不代表男女之间的事,有着深刻的宗教含义。在佛教密宗中,彼岸的超验智慧“般若”代表女性的创造活力另一种修炼方式“方便”代表男性的创造活力,分别以女阴的变形莲花和男根的变形金刚杵为象征,通过想象的阴阳交媾和真实的男女交欢的瑜珈方式,亲证“般若”与“方便”融为一体的极乐涅盘境界。
这才是“欢喜佛”的宗教寓意。正如佛经所说:应该以妇女的身体得度的人,佛就应变成女人去超度他。无论单体或双体的欢喜佛,都表示降伏妖魔,取得大胜利的寓言经念佛。单体或双体的欢喜佛都是裸体的,其意是象征脱离生垢界。双体相抱男身代表“法”,女身代表“智慧”,即所谓“方法与智慧相结合”的意思。没想到,在这小小的然姑寺里,我又对藏传佛教多了一份了解!
塔公一直是小楼念念不忘的地方,在那里有他追寻的日照金山的梦,那也是我的梦。上一次的塔公之行,我们俩就为了那神奇一刻的光影,在木雅寺旁的敖包山上面对亚拉神山苦等了一天而未果。此行小楼仍不死心,执意要前往塔公,再拜亚拉,守候神光乍现的时刻。
车过八美石林的时候,阳光显现。省道303上,往来于新都桥、八美之间的车辆纷纷停车于路边,我们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令人喜悦的阳光。站在公路边,就能望见黄绿相间的山坡上那片独特的青灰色石林。石林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绵延数十米,恰似一道城墙横亘在半山坡上。
八美石林规模不大,仅长约几公里,宽度也不过几百米,但其却是中外石林界的一枝奇葩。说它是奇葩,是因为稀有。目前世界上存世石林多为岩溶石林和砂岩石林,而八美石林却是罕见的糜棱岩石林。所谓“糜棱岩”是地质断裂带中的岩石受到挤压、剪切,发生区域动力变质作用,破碎并糜化而形成的。八美地区因断裂活动形成的糜棱岩由于青藏高原隆升而被暴露出地表。这些胶结疏散的糜棱岩,在地表再次遭受流水的冲刷,风雪的铲刮,重力崩塌等风化作用,最终形成了状若石林的地质奇观。
去八美时的好天气又让我们开始乐观起来,只要能够维持现状,那今天塔公出现日照金山的机率就会大大增加。于是,我们赶紧驱车驶离八美,继续向着塔公草原奔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在川西高原又悲催地得到了验证。我们在翻越一座叫“橡皮山”的山包时,天上又开始阴云密布。下山进入塔公草原时,气温骤降,迎接我们的竟然是一场密集的大雨,那天色如同上次来时的翻版,我坐在后座上望着车窗外的绵绵雨势,无奈长叹。
恰就在我长嘘短叹时,身下的座驾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一处下坡处出现了严重的侧滑和漂移。此时路面湿滑,路边就是数米深的河滩,若是处理不当,重心高,轴矩短的SUV是很容易发生侧翻而摔下河滩。电光火闪之间,驾车的小楼却临危不乱,没有犯急踩刹车的致命错误,而是稳稳把住方向盘,迅速重新控制住了车子……当车停稳,我们急下车检查,脚刚一着地,差一点滑倒。原来高原上的低温和雨水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让路面上结了一层暗冰,这是行车时驾车人最怕遇到的致命杀手……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亏是小楼在开车,幸亏没有踩刹车,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直到此时,方觉得风雨中后背发凉,原来,我的内衣已然被冷汗打湿了。十一的塔公与五一时的塔公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路边的空地上,木雅寺前的草场上,搭满了藏民的白色毡棚,南来北往的车辆将进镇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幸亏当地交警认真负责,冒雨指挥交通,我们才得以杀出重围进入塔公镇。
进塔公镇的时候,天又开始放晴了,这让我们无比兴奋。塔公这个地方我虽是第二次来,却是第一次真正进入镇中心。街道上人多车多,道路泥泞,一切都让人心烦,索性直接杀向塔公寺。
上次初来塔公时,正值塔公寺修缮大殿,又逢雨天,故没有入内朝拜。此次寺院已是修缮一新,入内参观,也算是了却一个心愿,功德圆满。大雄宝殿是全寺僧人念经修法的主要场所,大殿四周保留着许多壁画,听喇嘛说,这些壁画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了,是珍贵的佛教文物;旁边是千手千眼观音圣殿,供奉着全藏区最高的千手千眼观音铜像。我们在院中喇嘛的指点下,穿过大殿与配殿之间的墙缝走进了位于寺院后院的塔林。
一进后院,入眼的便是矗立于萋草之中的一幢幢灰白色的葫芦状寺塔形成的浮屠塔林,不及细数,大概有一百多座。塔林其实是僧人们的墓地,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先生主编的《中国古塔》一书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在许多历史悠久的寺院旁边,有成群的古塔,密集如林,被称为塔林。这些古塔是这一寺院中历代高僧和尚们的墓塔,有的几座,有的几十座,甚至多达几百座。寺院的历史越久,规模越大,塔林也越大,塔的数量也越多。”或许是处于忌讳的原因,参观者大多不会走进后院,今天的寺庙后院只有我、小楼和E妹儿三人。
塔林内,空寂得很,除了风声,就是我们脚下踩倒草枝的细响;西斜的阳光将一座座塔影投射在塔身上,草地上,寺墙上。风吹过半人高的萋草,草叶晃动间,更让人感到不知深浅,偶尔头顶上掠过一两只黑鸦,被阳光投射下来的身影则显得格外巨大;落在塔身上的黑鸦,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立着,与阳光下的白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给整个塔林凭添了诡异的气氛,若不是有人相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胆走进这塔林深处。“去常人不去的地方,你就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风景。”这话一点都不假。在塔林的最深处,我发现可以以一个不同寻常的视角望见塔公寺的大护法——亚拉神山(海拔5820米),一座坐落在塔公草原上,山顶终年积雪的雄伟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