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木”二字便可想象一棵大树,粗壮的主干拔地而起,剑指天穹,为承接尽可能多的阳光的枝干和树叶密密缝缝,重重叠叠,为主干戴上一顶巨大的斗篷。仰望一棵大树,无人不会为其伟岸、坚实、深郁所赞叹。然而,我们鲜少去留意一棵树。其实,低头行路,亦可窥探一棵树的讯息。“树正在做什么”,自然之手有意或无意投掷的馈赠物会告诉你。
在地上又看见了枫香树的“投掷物”------雄花序,使我想起去年观察枫香树发芽的情景。去年的枫香树发芽比今年晚十天,显然是因为今年气温高,所以发芽的日期提前了。
第一次见枫香树的雄花序,我感到十分惊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对比“植物志”上的描述,才知道是花。枫香树的花分雄花和雌花,雄花序绿色呈短穗状,因为花序由苞片保护着,且苞片会释放树脂,这些树脂干后变成棕黑色,于是便成了我眼中绿绿黑黑有些奇怪的东西。
树脂是有香味的,捡拾一枚雄花序,用手揉搓,便能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香味。《南方草木状》记:枫香树“有脂而香”。枫香树脂即“白胶香”。这便是枫香树名字中“香”的渊源了。
陈淏所撰《花镜》中亦有记载:枫,一名「欇(shè)」,香木也。其树最高大,似白杨而坚,可作栋梁之材。叶小有三尖角,枝弱善摇。二月开白花,旋即着实,圆如龙眼,上有芒刺,不但不可食,且不中看,惟焚作香,其脂名「白胶香」。一经霜后,叶尽皆赤,故名「丹枫」,秋色之最佳者。汉时,殿前皆植枫,故人号帝居为「枫宸」。
枫香树花叶同发,叶掌状3裂,一叶有三个尖角,与花序同时从苞片中生发而出。雄花序释放花粉时,会由绿色变成橙红色,最后脱离树体。雌花序鲜少掉落,比较难观察到。岳麓山半山腰的观景台高及树冠,那儿有枫香树,正好亲眼观察到雌花序,雌花序是生着不少“毛发”的绒绒小球,须状的“毛发”实是花丝,花丝顶端为花药,花药抓取随风飘散的花粉,从而受孕而结实。
十月之后,枫香树的树叶渐变成黄绿色,然后是橙黄、橙红、赭红,最后是茶褐色、棕色。树叶变色是因为树抽取了树叶所蕴含的叶绿素,叶绿素被分解,树叶中的其他色素如叶黄素、胡萝卜素便显露出来,因此树叶会变黄,像枫香树变红又与花青素有关,花青素会使树叶变红。秋天不可不赏枫,岳麓山上有许多百年枫香树。去年的秋天,连绵不绝的好天气让岳麓山的落叶树变幻出最美的色彩,不止枫香树,还有银杏、二球悬铃木、鸡爪槭、红枫、水杉、盐肤木等,那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美的秋天。
我在山中行走,一树一树璀璨红郁的枫香树会突然出现,叫我停步,那耀目的光亮似乎能染亮心中所有的黑。我像岳麓书院外的枫香树一样久久站在那里,俯望那雕栏画栋的红墙殿宇,猜想千年前的“枫宸”也该有如此恢宏的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