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8月20日,中国VS智利的比赛,刚满18岁的周海滨替补登场,成为中国国家队历史上最年轻的国脚。
2020年6月6日,周海滨在自己的微博上发表了退役感言,宣告以35岁的年龄结束自己的职业球员生涯。从此,球员周海滨的时代结束了,教练周海滨的生涯开始了。周海滨告诉我,作为教练员,他的梦想是成为中国国家队的主教练,是能够以中国教练员的身份站在欧洲俱乐部的赛场上,执教他们的球队,得到他们的认可。
周海滨,生于大连,成长于山东鲁能足校,18岁代表中国国家队出场,可以说周海滨是山东鲁能足校走出来的最耀眼的球星。职业联赛的起点在山东鲁能,周海滨一路踢进国家队,在荷兰世青赛上大放异彩,又进入国奥队,再前往荷兰踢球,效力过天津泰达,最后辗转回到山东鲁能,退役后成为一名教练员。周海滨的足球经历,应该是令很多球员艳羡的。不过,球员周海滨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的周海滨,在足球教练员的领域,有了新的悟。坐在我的面前,周海滨用2个小时的时间讲述了自己从球员到教练员的转变,以及转型之后,对足球的悟。
每天早晨9点半吃早餐,中午12点半吃午餐,随后是教练组的工作会议,下午3点半,周海滨会提前来到训练场布置场地,摆好器材,晚上7点结束训练,跟团队再碰一下,最后是休息时间。这是作为教练员的周海滨在山东泰山足球俱乐部一天的作息。
谈到自己的具体工作,周海滨说:“我们这个队的总体训练设计是日本教练安排,他是我们的第一助理教练,我们几个老队员主要负责球队场上不同位置的训练,比如我负责前卫线的训练,韩鹏负责前锋线的训练,矫喆负责后防线的训练。一堂技战术的训练课,作为主教练不可能看到全部的问题,那么我们会在开会的时候,把发现的问题汇总给教练组。我们几个老队员,每天也都会在一起聊一下训练课的安排和出现的问题。”
从球员到教练员的转变,周海滨坦言自己转得挺快的,周海滨说:“去年退役后,我去了U19国青队,去辅助成耀东指导,在队伍里做训练员。在那里的半年时间,对于我从球员到教练员的转变还是很有帮助的,成指导让我做了很多实质性的工作,而不是就看着。我主要负责带一些后卫线的组织进攻训练,通过这半年时间的训练和思考,我觉得我转变得还是很快的。”
具体谈到自己当教练的感悟,周海滨谈了很多,他意识到了自己当球员时的不足,周海滨说:“我转型教练后,体会到了我当球员时的一些困惑,甚至可以说从我18岁开始踢职业足球,这么多年,有些时候的球算是白踢了,可能那时候不懂什么是技战术。比如说技战术,一个教练,希望你踢什么足球,比你天天踢对抗要重要,11个人踢一场比赛,球场上的统一是最重要的,统一就是战术,球员在场上失误,这是基础能力问题,但跑位,防守阵型,这些就是技战术。我是当了教练员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足球的理解,是我们欠缺的,我们这些年轻教练员,会有这方面的思考,我们在给年轻球员讲述这些理解的时候,会让他们更好的懂得教练员的要求,为什么这么要求。足球比赛,技战术没有对和错,作为防守球员,你能不能盯住一个人,是你球员能力的问题。但每个教练员的防守原则是不一样的。”
谈到具体的理解,周海滨说:“比如我们鲁能的教练,图拔科维奇,我年轻的时候在他手下踢球,我当时的理解就是,这是图拔教练给我的要求,这辈子我都应该这么去踢球,其实我当教练后,明白了,这只是图拔的要求。我们的很多球员,他在以前的教练手下踢球,他是那种方式,换了新的教练来,新教练的要求是另外的,这两个教练员技战术没有对和错,作为球员你能够明白教练员的要求,并去执行,他才能踢上比赛。他踢不上比赛,不是教练员的战术不对,是他没达到教练员的一个要求。我在泰达的时候,隔壁的球队是北京国安,他们每天都比我们训练的时间晚,结束得早,我就问他们训练的情况,那时候他们的教练是扎切罗尼,每天的训练就是在给球员摆战术,讲跑位。那时候我们球员都不明白,心里想,我们都踢到国家队的级别了,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去跑位了。我踢了这么多年职业足球,是当教练后才明白了,人家是对的,他要让自己的球员明白球队的战术理念,怎么去进攻,怎么去防守,先弄明白了战术要求,再去训练。”
谈到教练员这个角色,周海滨说:“我现在想想,当球员太简单了,只需要执行,只需要理解教练员的要求,比赛怎么打。当教练员要思考的东西太多了,球员的体能,不同时期的储备等等。比如很多外籍教练不让我们球员加练,以前我当球员的时候不理解,教练的训练是有计划的,他在不同的阶段,对球员的身体情况是有评估的,他觉得你在我的训练计划里,你的强度够了,你自己加练,如果练得不好,有可能超出自己身体的负荷,增加自己的伤病。在这方面我们的理解,我们的知识太薄弱了,我们不像欧洲球员他们很好地接触了这些足球理念。现在想想很多外籍教练,不让你加练是有原因的。有时候,我们球员是不理解的,我加练难道还错了吗?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不让你加练了。这都是当了教练后,经过学习后,我才明白的东西。以前我跟过很多教练员,我可能知道我在练什么,但不知道我为什么练习这些东西。通过学习,我明白了这些理念的东西。当教练后,能够有所收获,这也是吸引我的地方,很有乐趣。”
谈到自己退役,到当教练员,周海滨说他没有太早地规划,他说:“我学教练员证书的时候,是想着能提高自己对足球的理解,能更好地踢球,所以用了一周的时间学习了D级教练员的证书,后来用了两周时间,学了C级证书,再后来在足协的组织下,在上海跟很多现役球员一起学习了B级证书。那时候没有当教练的计划。随后,2019年冬天,我当时跟鲁能的合同到期了,疫情来了,我也不知道联赛什么时候开始,我考虑了三个月的时间,到了2020年的4月份,我决定退役了。但当时没想好要做什么,只想着陪陪家里人。到了6月份我宣布了退役,但在4月到6月这三个月的时间,我思考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我跟家里也有过商量和沟通,因为当教练员肯定要舍弃很多的家庭生活,但我的妻子,父母都非常支持我,他们说足球带给了我一切,是我一生受益的东西,我应该把一些经验留给后面的人,我自己也是想先感受一下教练员这个角色,所以,我就回到了鲁能俱乐部当教练。足协这边国管部的领导,看到我退役了,就让我去成指导那边的U19当训练员,去年下半年我基本就在U19国青。后来,郝伟指导希望我能尽快回到球队,我们要组建新的教练团队,让我快点回到俱乐部。这半年的时间,我在U19找到了当教练员的乐趣,我看到了孩子们的成长,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帮助他们,让我感受到了乐趣。这个乐趣让我下了决心,我要做一个好的教练员。就像当时选择退役,是因为我不想找一个可能比鲁能环境差一些的俱乐部踢球。我要做一件事情,我就努力地去做好,我不想以一个混的姿态去当教练员,可能这就是我的性格吧。”
谈到踢球的经历对于当教练的帮助,周海滨说:“我们这批球员在最需要往上走的时候,走不上去了,我去荷兰的时候,25岁了,那时候我问自己能怎么改变,我认知的足球,我踢足球的方式,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我觉得拥有了足球的一切,你让我去改变,我怎么做?那时候,我说过一句话,媒体有所误读,我说我踢中超只用了70%的能力,这是他们理解的错误,我说我达到了我足球能力的70%,我没找到另外的30%在哪里,到了荷兰之后我才知道,我至少还有30%的能力可以去提高。”
“但是在那种激烈的竞争机制下,没有给我试错的机会。上半年的时候,我还经常进入到替补席,慢慢地要接近出场比赛了。但换了新的教练后,我就失去了机会。新的教练看不到我的进步,我的融入,我的努力,他直接考虑的是一个球员能不能用,能不能在这个体系里。但现在回忆起来,如果没有去荷兰踢球的经历,我一定觉得自己太好了,我会认为我对足球的认知足够了,我什么都懂,但其实真的不是,这一年的荷兰踢球经历,对我的人生道路太关键了。那时候出国之前,我觉得自己太好了,我出国一定能踢上比赛。真正出去以后,落差很大,但我也很开心,我知道了足球真正的样子,虽然踢不上比赛,但我知道踢了一辈子足球,别直到退役了还觉得自己很厉害,那是井底之蛙。甚至我以后当教练,我可能会用以前的理念去带孩子,那我就完了,孩子们也完了,其实那段经历,对于我的人生不是打击。”
但因为去荷兰踢球,周海滨也失去了国家队出场的机会,这也是很多球迷的一个遗憾,不过周海滨的视角和理解却不一样,周海滨说:“那时候在国家队没有位置,其实也不仅仅是状态的问题,2010年我回到鲁能踢比赛,我边锋都踢,我是球队的队长,我们夺冠了,自己的提高我自己能体会到,只不过别人对我周海滨的期待是不一样的。去荷兰后,我回国参加比赛,我们在哈尔滨比赛,坐了一天的飞机,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比赛了,踢完比赛我早晨5点就飞回北京,再回到阿姆斯特丹,没有人看到这些情况。包括球迷的期待会认为,周海滨就应该踢得好,但这是不可能的,而且一场比赛能说明什么呢?很多人觉得,周海滨在国家队踢不上了,周海滨不行了,其实不是,这还是教练员战术体系的安排,当时国家队踢得很好啊,高指导当时的选择是赵旭日和杨昊这种类型的,不是说我留在国内联赛,我就还在国家队踢球,也可能我依然不在这个战术体系里面。虽然我在荷兰没踢上比赛,国家队也没踢,说我损失了什么,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受益的东西是很多的,我知道了自己的差距,知道还要去努力。我以前对自己的规划是踢到33岁退役,但我最后踢到了35岁,其实我还是能踢的,我如果去到一个水平相对差一点的球队,我是能踢的,但我想想算了。”
从球员转型到教练员,能够感受到周海滨的悟,他每天都在思考怎么去当好一个教练,思考自己的足球生涯,自己的足球理解。谈到自己当教练员的目标,周海滨说:“第一个目标,是能够去到国家队,当国家队的主教练。我从小踢球的时候,问我的目标是什么,那肯定是为国家队踢球,穿上国家队的球衣。我刚开始踢球的时候,进入到鲁能足校,进入到职业俱乐部,当教练也一样,我现在进入到一线队的平台,来提高我教练员的能力,以后能够去到国家队当教练,当主教练,这是任何中国教练员的基本目标。至于当俱乐部教练,这是必然的。当然,每个人的定位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定位是体能教练,是科研教练,是情报人员,这就好比一个人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大学,至于你考不考研究生,那是自己的能力,自己的选择。同样当教练员,也是在俱乐部你做好了,才有机会进入到国家队,这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至于第二个目标,周海滨说了一个远大的梦想,周海滨说:“我希望未来有一天,能有中国人站在欧洲的赛场上,执教他们的球队,让他们认可中国的教练员,那才是真正认可中国足球,我们为什么请外籍教练,说明我们认可他们的足球。当然,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是一个梦想,不光是我自己的梦想,我想也是整个中国足球,中国教练员统一的梦想,算是中国足球的梦吧。”
(文字:徐江;部分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