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
大抵一個人能夠長期呆在領導身邊,卻毫不起眼,能夠被方方面面的勢力所接受,一定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雍正王朝》中的圖裏琛,就是這樣一個人物。他長相一般,為人低調,做事隱秘,以至於很多人都對他缺乏認知,忽略了他的存在。
而實際上,圖裏琛絕對是個厲害角色,他在皇帝身邊的重要性,不次於張廷玉和李德全,以至於從康熙到乾隆,換了三任皇帝,圖裏琛的聖眷都沒有衰。
因為每一個皇帝,都有很多見不得人的宮廷秘事,不方便親自處理,需要有人去解決麻煩,當白手套。
做皇帝的白手套,得滿足三個條件:
其一,頭腦靈活。能夠準確領會皇帝的旨意,甚至在皇帝沒有表態之前,就能夠未雨綢繆,替皇帝想到要幹什麼。比如八王逼宮,雍正皇帝驚慌失措,但在他並沒有下旨的情況下,圖裏琛就自作主張,下令大內侍衞追捕隆科多,收繳九門提督的兵權。
其二,眼明手快。比如在承德鹿場,康熙皇帝只是眼神嚴厲了一下,圖裏琛就明白了皇帝“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思,用一把重手了結了何柱兒一條小命,就是這種情況。圖裏琛與康熙皇帝配合默契,如皇帝多出來的一條臂膀,而且收發自如。
其三,嘴巴嚴實。圖裏琛奏事,從來都是有一説一,從來不添油加醋,從來不表達自己對事情的看法。完事之後,不管是對同僚還是家裏人,圖裏琛都能做到守口如瓶,幾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惹過一句閒話,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二、
諸葛一生唯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
實際上,德楞太和張五哥也是合格的白手套,但是比起圖裏琛來,格局還是太小,眼界還是太窄。
承德鹿場,德楞太不合時宜地抖了一個機靈,不僅當場被康熙皇帝打臉,也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作死的方式很多,在皇帝面前抖機靈就是其中一種,而這樣的機靈,圖裏琛身上是沒有的,老圖永遠是一副忠誠憨厚的模樣,即使是偶爾提醒皇帝,也是點到位置,讓皇帝感覺到自己的主意高,而不是小小侍衞干預朝政。
張五哥是很明顯的四阿哥黨羽,而圖裏琛的派性就非常隱蔽,關上門才向十三阿哥表忠心,之前還體貼地給廢太子送了火爐,親自安慰太子吃飯。
如果奪嫡成功的不是四阿哥,張五哥就危險了。而即使二阿哥或者八阿哥即位,人家圖裏琛照樣吃香。
佟國維教導隆科多,説機會不是隨便有,需要隆科多自己把握。彼時,隆科多還沒有開竅,而沒有高人指點的圖裏琛,卻無師自通,已經趁着太子和十三阿哥落難,為自己爭取政治資本了。
八王逼宮時,圖裏琛反應迅速,明明是有功,但大勢已定之後,老圖不僅不居功,還誠懇地向皇帝請罪(未奏請即便宜行事之罪),趕緊交出兵權,迴歸一個普通侍衞的本職工作,以老邁之身軀為皇帝鞍前馬後。原因很簡單:經歷逼宮之後,雍正皇帝比平日裏更加多疑,如果不急流勇退,恐怕圖裏琛也難以善終。
年羹堯要是懂得這個道理,何至於身敗名裂?
圖裏琛心裏繃着一根弦,就是作為一個侍衞,自己永遠只能勤懇做事,但絲毫不可涉足權力爭鬥。康熙皇帝只是露了一個對八阿哥不利的口風,圖裏琛馬上便意識到危險,害怕皇帝反應過來之後對自己不利,裝糊塗要去殺肖國興。
殺肖國興是執行命令,但順着皇帝的話茬扯八阿哥,就是送死。
在圖裏琛的一生中,有很多這樣裝糊塗的名場面,以至於很多老臣和皇子,都誤以為圖裏琛傻乎乎的,其實真正傻的是他們,人家圖裏琛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不然看看圖裏琛西北鎮撫年羹堯,山西收拾諾敏,那是一個糊塗人能辦到的麼?
以圖裏琛的才幹和智慧,放在皇帝身邊當一輩子侍衞絕對是可惜了,在外當封疆大吏,或在六部做個尚書,也絕對能夠勝任。
三、
圖裏琛參與的宮廷秘事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多。
這樣的處境,其實對圖裏琛來説是非常不利的。即使他一輩子勤勤懇懇,沒有辦錯一件事,沒有説錯一句話,也很有可能因為被皇帝忌憚,而死無葬身之地。
尤其是在新老交替之際,需要站隊之時,更是兇險萬分,一個表情不自然,都有可能殞命,更別説圖裏琛還是各種陰謀詭計的實際參與者了。
鄔先生臨別,曾經料定雍正皇帝即位後,一定會殺掉很多幹秘密差事的奴才,但連鄔先生也沒有想到,強中更有強中手,宮裏還有像圖裏琛這樣的萬年老狐狸,能夠身處激流,而穩如泰山。
從這個角度講,圖裏琛伺候皇帝的本領和心機,甚至在鄔先生之上。
雍正晚年,新的奪嫡之爭若隱若現,關鍵時刻,圖裏琛奉旨南下,星夜兼程去救南巡的寶親王弘曆,在未來的皇帝面前又立新功。
有此一功作鋪墊,乾隆即位之後,自然還得繼續厚待圖裏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