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發文1.5萬篇，收費不貴好通過：“熟蛋孵小雞”牽出“論文工廠”產業鏈
半月談記者 邵美琦 姚湜 張博宇
近日，一篇“熟蛋返生孵小雞”的論文引發網絡熱議。該論文何以刊登在正規省級刊物上？半月談記者深入調查發現，其背後是一條“論文工廠”的灰色產業鏈。代寫代發，包修改包查重，“論文工廠”與部分雜誌期刊聯合，為職稱晉升、順利畢業等開出“捷徑”，讓學術環境變得烏煙瘴氣。
《寫真地理》主辦單位所在的新聞出版大廈 顏麟藴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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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蛋返生”論文是如何“孵化”出來的？
在作者郭平的最新回應裏，她表示經常有人會給她打電話詢問要不要發表論文，《寫真地理》收費不貴就發表了。
公開資料顯示，《寫真地理》雜誌是吉林省輿林報刊發展有限責任公司主辦的國家新興地理綜合類專業學術理論期刊。出版週期為週刊，有國內統一刊號和郵發代號。
半月談記者查閲了2019年、2020年的部分《寫真地理》發現，作為“地理綜合類專業學術理論期刊”，該雜誌除了設有城市規劃、地質勘探、建築工程等欄目，還設有教育教學、綜合論壇等，篇目繁雜。“熟蛋返生孵小雞”的爭議論文即發表在該雜誌的教育教學欄目。
在《寫真地理》封底的徵稿啓事裏，半月談記者看到如下文字：“在本刊發表的論文可在職稱評定、晉升業績考核以及崗位競聘中起到科研認定作用。” 目前在部分網站、淘寶電商以及微信公眾號等仍能查到該雜誌的投稿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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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期刊文在300篇，發文明碼標價
半月談記者梳理發現，《寫真地理》為週刊，2020年全年出刊52期，每期刊文在300篇左右，全年發文在1.5萬篇左右。“如此龐大的論文量本不應該是一本雜誌期刊承載的，但是期刊要靠版面費維持運轉，當然越多越好。”一名業內人士告訴半月談記者。
《寫真地理》主辦單位所在的辦公室 顏麟藴 攝
通過在搜索引擎輸入“論文發表”，半月談記者很容易找到一家論文服務機構，在簡單諮詢後，一名老師表示不僅可提供個性化的論文“定製服務”，還承諾可將代寫的論文發表在數十家至上百家國家級和省級期刊上。
“我們之前也做《寫真地理》雜誌的代發工作，這是屬於好通過、好審核的那種雜誌，有時候一天左右就發出來了，只需要花幾百元，但是現在暫停收稿了。”該老師稱，他們可以對接多家學術期刊的編輯刊發論文，版面費從幾百元到上萬元不等。
截至發稿，《寫真地理》沒有對此進行回應，相關情況要進一步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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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文灰色產業鏈
何以成為打不死的小強？
半月談記者調查發現，搜索引擎和電商平台有大量論文代寫代發的鏈接或廣告，甚至搜索“論文”“期刊”或相應的雜誌名，在優先顯示的搜索結果中多為假冒成雜誌社官網的“論文工廠”，這樣的灰色產業已轉向明面化運作。
半月談記者瞭解到，論文灰色產業鏈之所以屢禁不止，一方面是期刊雜誌存在“生存貓膩”，另一方面是市場上存在着龐大的論文代寫代發需求。一個想賣，一個想買，催生出瞭如此奇葩的產業鏈。
有業內人士説，靠收版面費“維持生計”的雜誌並不罕見。目前很多雜誌社自負盈虧，而學術期刊由於專業性比較強，受眾少，銷路窄，難以靠訂閲維持運轉。“收點版面費補貼日常開支，包括編輯工資、印刷費用等等，算比較常見了。”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對半月談記者説。
半月談記者梳理發現，《寫真地理》刊發的論文來自各行各業，作者單位包括事業單位、職業學校，還有很多企業。
為什麼這麼多企業員工有論文發表的需求？“評高級職稱呀。”半月談記者聯繫到其中一篇論文單位的工作人員，他説，他們公司評副高以上的職稱就有發表論文的要求，“一般是積分制，省級期刊發幾篇，國家級期刊發幾篇，只要是國家承認的學術期刊就行”。
有企業員工説，大家評職稱發論文一般都是找代發機構，同事之間相互介紹，刊物也都“明碼標價”。
一些受訪者認為，當前體制內的職稱評審機制已經落後於現實需求，這也在客觀上為“論文工廠”製造了需求。吉林省吉林市從事疾控工作的黃女士告訴半月談記者，職稱評定需要提交論文的目的，是為了檢驗是否具有相應的科研能力，但從現狀看，這樣來衡量一個人是否具有科研能力顯然是有其天然缺陷的。
山西省社科院社會學所所長高專誠表示，目前國內學術造假的違規成本不高。“不少人的論文都是抄的，被查到了也就延後兩年再評，這樣的違規成本太低了。”高專誠建議，監管部門應該對該類網站加強管理，一旦發現絕不姑息，從造假源頭先遏制住；同時，應該擴大參與評審的專家範圍和數量，多管齊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