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憲宗蒙哥剛強明哲,雄傑勇毅,沉着而有決斷,熟練多國語言,但並不喜歡多話,他不喜歡宴飲作樂,也不好奢侈靡費,他不但見聞廣博,還很有能力,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君主。
但是,就是因為他的出色,使他的性格上產生一個很大的缺陷——固執、不聽勸諫,為他一步步走向悲劇埋下伏筆。
1,蒙哥親征南宋
憲宗七年(1257)春天,蒙哥召開忽裏勒台,宣佈親征南宋。宗王們一致反對,都勸阻説:陛下你身為全世界的君主,還有七個兄弟,為什麼要親自去和敵人作戰呢?
蒙哥的固執性格讓他拒絕宗王們的勸諫,他立志要效仿成吉思汗征服世界,而不是像伯父窩闊台汗那樣坐在家中泡在酒缸裏。
因此,蒙哥進行一系列戰前部署:命幼弟阿里不哥和兒子玉龍答失留守哈剌和林,由阿藍答兒輔佐他們;又把所有參戰的宗王親貴分為左右兩翼。
左翼軍團陣容:貼木哥系領主塔察兒,拙赤系領主移相哥,(合赤温系)按赤台的兒子諸王察忽剌,木華黎的曾孫忽林池國王,弘吉剌部的納陳駙馬,亦乞列思部的帖裏幹駙馬,兀魯特部的怯台、不只兒,忙忽惕部的忙哥忽勒察兒、察罕那顏,還有漢軍張柔的四部將王安國、胡進、田伯榮、宋演。
右翼軍團陣容:窩闊台系的諸王合丹、禿塔黑,察合台系諸王忽失海、阿必失合、納鄰合丹、合答黑赤,拖雷庶子木哥,蒙哥之子阿速歹,別勒古台的孫子諸王爪都等。
蒙哥的戰略部署是這樣的,由他親領右翼軍,目標是巴蜀;左翼軍由塔察兒率領,目標是荊襄;遠在雲南的兀良合台再率軍北上進行包抄,對南宋形成三路合圍,聚而殲之。
進軍構想還是很不錯的,那麼,蒙哥會實現他的戰略意圖嗎?
2,東路左翼軍戰況
年輕的東路軍首領塔察兒,率領左翼軍在一路“掠民羊豕”、恣情享樂中南下,圍攻襄樊,此時正值襄樊地區“霖雨連月”,塔察兒攻城幾日無功,遂班師北返。
塔察兒的行為激怒了蒙哥,嚴厲的斥責塔察兒,一邊傳召忽必烈去取代塔察兒的領兵權,一邊令塔察兒進攻荊山,佯攻兩淮。
憲宗八年(1258)四月,蒙哥詔益都行省(山東)李璮南征,李璮不願意削弱自己的勢力,就以益都是南北要衝,兵不可撤離為由搪塞,不派兵去四川。蒙哥認為李璮説的有道理,就改派他從山東南下,進攻東海一線。
當時東部戰線就有塔察兒和李璮兩部,牽制江淮戰場,想想這二位的風評,對東部戰況可想而知。
進入五月份後,塔察兒和李璮分別進攻懷遠和漣水,不利,兩部休整。到了十月份,李璮部進攻通州和泰州,進展比較順利。
十一月份,塔察兒又去攻打潁州,戰況依舊不利,蒙哥對堂弟很無語,屢戰還屢次無功,下詔詔他趕赴四川行在。那邊李璮一度進攻東海,取勝後,丫的就迅速退兵回到山東固守。
至此,東部戰線對於蒙哥下巴蜀並沒有起到多大幫助作用。
3,南部兀良合台部戰況
憲宗七年(1257),屯兵大理國的兀良合台進攻交趾,與陳朝作戰,到憲宗八年(1258)初撤軍返回雲南,三月,交趾朝貢。
當年秋八月十日,兀良合台從雲南發兵,試探性的進攻廣西,由於宋軍統帥李曾伯應對得當,增兵佈防,廣修城池關隘,兀良合台戰況不利,到十一月底,兀良合台以病撤軍返回雲南。
隨即,蒙哥下詔相約明年正月會師長沙,兀良合台就開始為出兵做準備,攻打羅殿(貴州安順、鎮寧一帶)。
4,蒙哥所部右翼軍
憲宗八年(1258),蒙哥將兵南下。二月的時候,西征的旭烈兀攻陷巴格達,殺死哈里發穆斯台綏木,阿拔斯王朝滅亡。四月,蒙哥進駐六盤山,皇弟旭烈兀遣使獻捷,蒙哥把阿母河以西之地給旭烈兀管理。
蒙哥在六盤山停駐了三個月,七月的時候,以大將諢都海留守六盤山輜重,蒙哥親自率軍四萬,號稱十萬,又分三道進兵四川:
蒙哥率主力自隴州經過寶雞入大散關;皇弟木哥由洋州過米倉直搗巴州,沿着渠江而進,從側翼進攻東川;萬户孛裏叉由漁關趨沔(音免)州,沿着嘉陵江南下,清掃入蜀障礙。
蒙哥抵達大散關之時,遊顯從鄧州趕來勸諫他:蜀地道路險惡,行軍糧草供給困難,王師親政,恐非萬全之策,不如先從潼關東南直臨江漢,對巴蜀形成合圍之勢,即可取之。但是,固執的蒙哥拒絕了遊顯取道關東、直臨江漢的建議。
九月,蒙哥在漢中整軍向利州進軍,十月八日進利州城,以汪德臣為徵蜀先鋒,隨即移師西南,渡嘉陵江、白水江,進攻苦竹隘。都元帥紐磷也從成都渡過馬湖,與蒙哥會師苦竹隘。
在苦竹隘,初戰不利,蒙哥就放出降將張實,去招降守將楊立,但張實反而與楊立誓死共守,蒙哥非常震怒,調遣擅長山地戰的史天澤部史樞攻打。
十月,苦竹隘裨將趙仲武獻東南門投降,楊立巷戰到最後一刻犧牲,張實則再次被俘,蒙哥憤恨其反覆,命人肢解張實。
隨後,十一月八日拔長寧山城,十一月十三降大獲城,十二月初七,命降將楊大淵與汪德臣分頭進攻相如等縣,又命都元帥紐磷與降將張威進攻簡州。
接着蒙軍連降運山城、青居城、大良城等城,十二月二十八,攻克雅州城,二十九日,派晉國寶去招降合州守將王堅,王堅拒降,晉國寶返回。
皇弟木哥所部,從九月過米倉,十一月至定遠七十關,宋軍不敵,棄堡逃走,木哥軍遂與蒙哥主力軍會師釣魚城下。
5,正確的建議再次被拋棄
憲宗九年(1259)正月初一,蒙哥駐蹕重貴山,舉行盛大宴會,蒙哥問諸王駙馬親貴:如今我們在宋國境內,夏季暑熱天氣就要來了,你們認為該如何?
札剌亦兒部的脱歡(阿藍答兒之弟)説:南方有瘴癧毒氣,陛下應該回到北方去避暑,我們佔據的地方,可以委派官吏治理就可以了。
阿魯剌惕的八里赤説:脱歡怯戰了,臣願意留下來繼續戰鬥!蒙哥很贊同八里赤的意見。
唐兀人術速忽里居宿衞,掌膳事,他向蒙哥進言説:川蜀之地,我們已經擁有三分之二,還剩下沒有歸附的只是巴江以下數十州而已,都是地小勢弱,兵糧都要依靠東南供給,所以死守對抗我師。蜀地險要,重慶、合州又是他的屏障,又是新築之城,依險固守,我師雖然屯兵城下,並不能奪取。何不在二城之間,選精兵五萬,再命老成宿將鎮守,與成都我軍相呼應,時不時出兵侵擾宋軍,牽制其援軍。然後我們各軍會師,用降人為嚮導,水陸東下,破忠、涪、萬、夔諸郡,平其城,俘其民。等到冬季水小的時候,瞿塘三峽不日就可以攻下,然後出荊州,與鄂州渡江軍會師,如此東南一舉可定。這重慶、合州就成了孤立無援之地,守軍自然不戰而逃。
其實術速忽裏的建議也是之前成吉思汗的老戰術,從不死磕某地,而是繞過去打其他地方,讓這個固守之地變成孤立無援之城,自然指日可下。
但是,當時諸將都是恃強好勝,認為攻克城池就在頃刻之間,覺得術速忽裏的建議是迂腐之談,對這穩妥的打法都嗤之以鼻,這才多少年?蒙古親貴們就把成吉思汗的戰術忘記了,失敗也不冤枉。
就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促使蒙哥下定決心征服釣魚城。發生了什麼事呢?
去年底的時候,蒙哥派宋國降將晉國寶去勸降王堅,王堅拒絕了,晉國寶就返回,在正月初四,走到峽口的時候,又被王堅捉回去,押到釣魚城閲武場處決了,王堅的行為激怒了蒙哥,遂下定決心強攻釣魚城。
6,釣魚城的戰略地位
釣魚城的名稱,最早出自南宋紹熙二年(1191)的一通碑記,在之後的半個世紀因為防禦蒙古的需要,才逐步發展成一座防禦性極強的堅城。
宋嘉熙四年(1240),四川制置副使彭大雅命甘閏在合州築釣魚山寨,做為重慶的屏障。淳祐三年(1243)四川制置使餘玠採納播州冉璡、冉璞的建議,在釣魚山築城,還把合州治所與興元戎司遷徙到釣魚城。
釣魚城有什麼戰略地位呢?
其一,他位於嘉陵江、渠江、涪(音伏)江交匯處,正面控遏三江展開的扇形地區,背靠華鎣(音英)山脈,可以阻止蒙軍長驅直入,也可以連接渠江,封鎖瞿塘峽。
其二,他位於合州東十里的釣魚山上,山勢險要,四周懸崖,東西南三面據江,易守難攻。
就是因為有如此重要的戰略地位,冉氏兄弟才誇口説只要任用得人,屯糧堅守,比十萬大軍都強。
此時駐守釣魚城的就是孟珙舊部王堅,他於寶祐二年(1254)被任命為興元都統兼知合州,在這四五年間,王堅進一步加強釣魚城的防禦,屯糧練兵,在山的南北面各修築一條“一字城”,伸到江面,用來阻止敵軍攻城。經過王堅的部署,把釣魚城打造成城堅糧足的鐵城。
7,釣魚城之戰
蒙哥決意攻城之前,先派弟弟木哥進攻渠州的禮義山城,派曳剌禿魯雄攻打巴州平梁山城,以切斷釣魚城和渠江流域諸城的聯繫。
正月二十三,又派降將楊大淵進攻合州舊城,一次俘獲人口八萬餘,切斷釣魚城與舊城的聯繫。再派紐磷進攻重慶下游,犯忠、涪,以杜絕宋國援軍。
宋軍為了分散蒙軍進攻釣魚城的兵力,以四川制置使蒲擇之以重兵攻打成都,但並沒有成功,宋遂以呂文德代之,率兵入蜀,援助合州之圍,遭遇紐磷的堵截。
二月初二,蒙哥率軍出動,初三開始戰鬥,從二月到四月,強攻兩個月不下,宋軍利用天險從容防守,擊退蒙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四月初三,天降大雷雨,一共下了二十天,更是讓蒙軍各個懈怠,再加上屢次攻城不克,還有對四川酷暑天氣的不適應,致使士氣低迷。反之,宋軍則鬥志昂揚,在王堅的領導下白天抵抗,夜晚分批襲擊蒙軍,讓蒙軍苦不堪言。
六月的時候,汪德臣單騎進逼城下喊話勸降,被投石機擊中受傷,攻城的梯子又折斷,種種不利都讓蒙哥煩躁,命人送汪德臣到涼爽點的縉雲山養傷,在當月二十一日,汪德臣傷重而死,蒙哥聽説後扼腕嘆息良久,覺得像失去左右手一般。
因為汪德臣之死,更是挫傷蒙軍士氣,再加上天氣酷熱,進入七月後,蒙古軍中出現疫病,士兵馬匹都出現水土不服症狀,軍心越發渙散,蒙哥命畏兀兒人月舉連赤海牙治療疫病,但並不能阻止疫病的蔓延,死了很多人,面對這種惡劣情況,蒙哥下令用酒來對付疫病,結果,疫病沒有控制住,反而因為飲酒更引起軍心糜爛,減弱戰鬥力。
此時,王堅命人向城外拋擲三十斤重的鮮魚二尾,以及麪餅百餘個,還夾帶一封書信,信上説:你們可以就着麪餅吃鮮魚,再來十年,也攻不下我釣魚城!
蒙哥的固執再次壓倒一切,就算無力強攻,也不撤軍,就是死死困守,等待有利時機。為了探知城內虛實,蒙軍在西門外修築橋樓,宋軍等有人登上橋樓向城內窺探時,就突然發射投石機,擊毀橋樓。
據説蒙哥因為被炮風所震,遂不豫,前往縉雲山寺廟修養,七月二十一日,過金劍山温湯峽時,蒙哥駕崩,年52歲,在位九年。
8,蒙哥死因
關於蒙哥之死,則成為世界之謎,《多桑蒙古史》説他得了痢疾而死;《馬可波羅遊記》説他中箭死;《重慶府志》説他中了飛石而死;《合州志》説他為炮風所震而死。
死亡地點也各有不同,《元史憲宗本紀》説他死在釣魚山;《宋季三朝政要》説他死在釣魚城下;《續通鑑綱目》説他死在合州城下;《宋史理宗紀》説他死在軍中;《釣魚城記》説他過金劍山温湯峽時駕崩。
不管蒙哥是怎麼死的,總之是因為釣魚城之戰而死,反正不是楊過打死的。
9,猴格説
釣魚城之戰,從二月到七月,面對強大的蒙軍,不管蒙軍的攻城器具有多精良,王堅毫不畏懼,率領軍民依靠險要地形堅守半年之久,讓釣魚城之戰成為影響世界格局的戰事。
釣魚城之戰的取勝之道有三,其一,地勢險要,防禦性極強;其二,川蜀酷熱的天氣和蒙軍突發的疫病;其三,自然是宋軍守將之力,因為王堅防守得當,才使得軍民一心抗敵,要是換賈似道來試試。
因為釣魚城之戰,蒙哥駕崩,因為他的駕崩,延續了南宋的壽命,也更改了世界的格局,西征的旭烈兀聽説大哥駕崩了,即刻停止繼續向埃及馬木留克王朝進軍,將一切委託給怯的不花,自己率軍東返,企圖染指汗位。
在十八年前,因為窩闊台的駕崩,讓西歐從覆滅的邊緣拉了回來,這次,又是因為蒙哥的駕崩,拯救了西部世界,蒙古人的西征也止步於此。
蒙哥之死對於宋國、對於世界是大幸的,對於蒙古帝國則是不幸的,因為蒙哥之死,蒙古親貴為了汗位之爭再起內訌,帝國最大的一場內戰即將上演,整個帝國也即將徹底分裂。
對於蒙哥自己來説,由於他本人性格上的缺陷,固執己見,不聽人勸,終成憾事,開國皇帝親征是常事,但如今天下已定,只剩下以征戰擴張,身為皇帝你不在家總理萬機,反而督戰前線,結果暴死軍前,對自己、對國家都是損失。
所以,蒙哥這場親征根本毫無必要,他卻非要輕率行之,苦果只能讓整個帝國來承擔咯!
就是這樣。
圖片選自網絡侵刪。
參考資料:多桑蒙古史、史集、宋元戰爭、元史、劍橋中國遼夏金元史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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