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歌響起在畢業季,21歲的施天澤有些興奮,也有緊張。
興奮的是,他以優異成績被南京特殊教育師範學院應用心理學預錄取,即將在今年9月開啓大學生涯;緊張的是,進入大學後,作為盲生的他,將和所有健全的學生一起上課、一起學習,並無兩樣。
但無論如何,他都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施天澤和同班同學畢業留影
這個夏天,對所有畢業生而言都有一種特別的意義。經過高考的高三學子們即將步入大學,奔赴更廣闊的前程,對特殊教育學校的畢業生而言也一樣。
在成都市特殊教育學校,施天澤和他的8名盲生同班同學,也將經過這樣一次洗禮,迎接屬於他們的未來。
18歲開始接觸盲文
他在黑暗中找到未來
“又到鳳凰花朵開放的時候,想起某個好久不見老朋友。”6月12日晚,成都市特殊教育學校小操場,施天澤和所有畢業生一起唱起這首他最愛的歌曲,腦海裏浮現的,是過去3年他在學校裏度過的日子。
2019年,18歲的施天澤來到成都市特殊教育學校,在經歷了失明、休學後,他又成了一名高中生。
事實上,施天澤並不是天生是失明的。初二那年,施天澤在一天起牀後發現自己看東西很模糊。“起初我們也沒在意,後面帶他去看醫生,才知道是白塞綜合徵。”母親朱琴霞説。
施天澤和老師謝曉莉
“剛進學校,他面臨的挑戰是巨大的。”施天澤的班主任、語文老師謝曉莉告訴記者,很多盲童都是從小接觸盲文,而施天澤18歲從零開始,“這個年紀,他的觸覺、靈敏度已經遠遠趕不上同齡人了。”但他面臨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從灰心喪氣的負面情緒中走出來。
“對於這樣的情況,學校是會有專業的心理疏導老師對學生進行心理疏導,讓他們以正確的心理狀態去面對視力障礙。”謝曉莉告訴記者。
除了心理疏導,文化課也不能落下。要學好課程,盲文是關鍵。謝曉莉在一遍又一遍地溝通中告訴施天澤,看不見也可以寫字,只是換了一種文字去表達。
剛開始接觸盲文時,施天澤的識字速度很慢,這讓他在學習和考試中都面臨巨大挑戰:常常因為摸讀時間較慢而做不完試題。
為了讓施天澤重拾勇氣,謝曉莉鼓勵他:“如果每天堅持摸讀1個小時,肯定會有提高。”功夫不負有心人,高一下學期時,施天澤的閲讀速度趕上了班上的平均水平,加上他學習能力強,成績自然而然也就提上來了。
走出黑暗
他拿着顯微鏡温習功課
在母親朱琴霞的眼裏,施天澤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
初中視力開始下降,兒子會拿着顯微鏡温習功課——這一幕曾讓她無奈又難過;即便是低視的情況下,兒子依舊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成都雙流區棠湖中學,無奈最後因徹底失明而退學。
“因為失明,他也曾一度陷入自卑。”朱琴霞告訴記者,最黑暗的那段時間,施天澤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幾天不出門,做父母的既擔心又難過。她便一直陪着孩子,“你要多想想你擁有的,你還有愛你的父母。”
黑暗中的那束光,便是來到了特殊教育學校。施天澤入學後,朱琴霞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想隨時隨地照顧孩子。不過,不久後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經過學校專業的心理疏導,施天澤開始逐漸與自己和解;學習成績提升後,人也逐漸自信了。“我們要讓他接受,雖然看不見是既定事實,但一樣可以快樂學習。”謝曉莉説。
施天澤和父母的畢業合影
單招考試最高分
被南京特殊教育師範學院預錄取
三年的學習後,施天澤迎來一次檢閲,那便是高考。
4月是盲生的“高考月”,與普通考生不同,大多盲生是通過“單考單招”上大學。與6月的統考統招相對應,單考單招是由高校自主命題組織考試的一種招生方式。
目前,全國範圍內,盲生能考的本科層次高等院校僅有四所——長春大學、北京聯合大學、濱州醫學院和南京特殊教育師範學院。一般來説,四所院校的考試都安排在4月。
然而今年,由於疫情關係,目前為止僅有南京特殊教育師範學院安排了考試。施天澤也是在這場考試中,以220分全國第一的成績被該校應用心理學專業預錄取,“這個專業,全國只招收兩名盲生。”謝曉莉告訴記者。
再提起這個成績,施天澤雖然滿意,但也有點遺憾:“除了強項英語,語文和數學考試都沒發揮好。”
至於暑假,施天澤早已規劃好:因為要與所有健全學生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線,他決定趁着這段時間好好了解所學的專業知識。除此之外,他也打算系統地學習一門樂器,度過一個充實的假期。
再過幾天,施天澤的同班同學也將迎來考試。女孩高尚聲音甜美,夢想成為一名配音演員,無奈目前這個專業尚未有高校向盲生張開懷抱。謝曉莉鼓勵她,可以先考上大學,再到學校的播音站鍛鍊,或是有相關課程可以去旁聽,“到了大學,那是一個更大的舞台,有更多的機會。”
陪同施天澤到南京備考之際,朱琴霞也接觸到了其他盲生和盲生家長。看着所有孩子們都在努力,她覺得很感動,“每個孩子都是家長的寶貝,每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有他的使命。”
這個畢業季,沒有人比謝曉莉更傷感了。見證了每一個學生的成長,再目送他們離開,她知道每個人的閃光點,“萬物皆有裂痕。我們看到的是裂痕,實際上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文/封面新聞記者 秦怡 攝影報道
編輯/彭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