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馮玄一
宦官專權,歷代皆有,但唐代尤為嚴重。唐代宦官專權,幾乎貫穿了唐朝的中晚期。以平定安史之亂為分水嶺,平定安史之亂以後,唐朝的政局中宦官就佔據重要位置,直到滅亡,都沒能解決這個問題。在這一個半世紀裏,產生了眾多位高權重的大宦官。這些人中,有號稱專門“欺壓皇上的老奴”李輔國,親手殺死皇帝的俱文珍和王守澄,前後經歷六代皇帝的仇士良,以及人稱“皇帝之父”的田令孜。他們逼宮弒帝、專權橫行、無惡不作,在史書上留下了無數罵名。
那麼,唐代的宦官之禍為何如此厲害呢?今天,我們就來理一理唐朝宦官專權的發展脈絡。
一、唐朝初期,對宦官進行嚴格控制
唐朝建立後,李淵在位期間,宦官並沒有顯示出特別的身份,他們只是宮廷裏的奴隸。到了唐太宗在位期間,天下承平,朝廷的行政體制進一步得到了規範。在宦官的使用上,唐太宗進行了嚴格限制。為了防止歷朝歷代的宦官專權,唐太宗還下令,內侍省不得設置三品以上的官員,也就是説,一個太監最高只能當到四品,再往上就沒有提拔的空間了。這一規定在太宗時期得到了嚴格落實。高宗在位期間和武則天當政期間,宦官的使用依舊被嚴格限制。武則天執政時期,宦官的職能仍舊是“閣門守禦”、“內庭灑掃”。到中宗時期,宦官的數量稍有增加,約有三千人。但是品級仍舊很低,在政治上沒有特殊的表現。
二、玄宗時期,宦官開始參與朝政
宦官在唐代的政治生活中發揮更大作用是從玄宗朝開始的。玄宗繼位初期,鋭意進取,在姚崇等賢相的輔佐下,朝政蒸蒸日上,於是出現了開元盛世。但是,隨着玄宗年歲漸長,玄宗的進取精神不斷消退。加之玄宗在選人上逐漸出現失誤,致使李林甫之流的奸相當政,宦官的權力便逐漸滋長。玄宗在位中後期,宮廷裏大量使用太監,太監的數量不斷增多,而且對太監的限制也越來越少。玄宗對太監的選拔比較隨意,史書上説,只要稍有稱意的,就被授予三品的左右監門衞將軍。時間一長,宮裏的太監數量越來越多,品級越來越高。有史料記載,玄宗在位後期,宦官“黃衣以上三千人,衣朱紫者千餘人”。
玄宗時期,有兩個權勢煊赫的大宦官。一個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力士,另一個叫楊思勖。高力士的大名,因為有為李白脱靴的趣聞,因此被傳得很廣。而在當官上,高力士比李白成功了不知多少倍。在整個開元天寶年間,高力士恩寵不斷,官至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齊國公,權傾天下。在他的頂峯時期,李林甫、楊國忠等宰相,都得看高力士臉色行事。楊思勖的名氣雖然不大,但是在玄宗時期也很得寵,而且是靠軍功上位的。開元年間,楊思勖曾多次率軍征討安南、嶺南等地的叛亂,屢戰屢勝,戰功赫赫,受封驃騎大將軍兼左驍衞大將軍、虢國公。
玄宗朝的這兩個宦官,形象比較好,並沒有出現日後專權情形,高力士還譽為“千古賢宦第一人”。但是,宦官從幕後走到台前、從底層走到高層,卻是從高力士、楊思勖等人開始的。玄宗對宦官的濫用,為日後的宦官專權埋下了禍根。
三、唐德宗的一個錯誤決定,讓宦官掌握了一柄利器
安史之亂中,有這麼一個細節:在馬嵬坡,禁軍殺死楊貴妃和楊國忠後,玄宗命令太子李亨留下來,安撫當地百姓,自己則前往成都。李亨本不想留下,但是,他身邊的一個宦官李輔國的極力建議下,李亨留了下來。此後,李亨又在李輔國的護送下,抵達靈武,宣佈稱帝。在這個過程中,李輔國與李亨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李亨繼位後,對李輔國恩寵有加,並任命他為元帥府行軍司馬,由此李輔國開始掌握兵權。在肅宗李亨的庇護下,李輔國權傾朝野。肅宗死後,他又密謀誅殺張皇后和越王李系,擁戴唐代宗李豫即位。由此更加跋扈囂張。唐朝真正的權宦,李輔國是第一個。
李輔國掌握兵權,有偶然因素。但是,唐德宗的一個決定,卻讓宦官掌禁軍成為固定制度,這是唐朝宦官之禍越演越烈的根源。
經歷了安史之亂後,唐朝的皇帝們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對朝廷大臣、將軍越來越不信任,轉而青睞身邊的宦官。肅宗崇信李輔國,就是因為在最危難的時候,不是大臣、將軍在保護他,而是李輔國這個宦官。所以,他對李輔國恩寵有加。
唐德宗之所以會把禁軍的兵權交給宦官,也和肅宗寵信李輔國如出一轍。德宗時期,爆發了朱泚叛亂。叛軍佔領了長安,德宗倉惶出逃。在逃跑的過程中,身邊只有兩個宦官竇文場和霍仙鳴緊緊跟隨,不離不棄。此後,德宗對他們二人青睞有加。叛亂平定後,德宗對滿朝文武都不信任,他在神策軍中設立左右護軍中尉,讓竇文場和霍仙鳴兩人充任,共同統領神策軍。從此,由宦官統領神策軍成為朝廷的固定制度,一直到唐朝滅亡都沒有改變。
這個制度,對德宗本人來説,並沒有錯,培植力量,保護自己的安全,這是皇帝必須考慮的。但是,神策軍是一柄雙刃劍,既可以保護人,也可以殺人。德宗在位時間較長(27年),對宦官也有所提防,整個大唐顯現出一番中興氣象。但是,宦官因掌握的神策軍這柄利器,權勢越來越大,當皇帝資質稍弱、年齡稍小,他們便開始興風作浪。到文宗時,爆發了甘露之變,宦官仇士良率領神策軍挾持皇帝,前後殺死一千多人,宦官之禍達到了頂點。
四、小結
宦官統領神策軍,使得宦官從皇帝的附庸脱離出來,成為獨立的體系,讓他們能夠“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
唐代的宦官之禍,讓我們看到,在設立一項制度的時候,一定要充分考慮這項制度帶來的長遠後果,而不僅僅只考慮其初衷和近期結果。因為隨着時間的推移、形勢的變化,一項很好的制度也可能變成一條惡政,最終反過來吞噬設立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