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咱聊了發生在西方的鼠疫,那麼同樣的災難發生在中國,又會如何呢?
時間指針,落在1618年,那是萬曆四十六年,這一年讓人驚異的大事件,不是努爾哈赤在東北叨咕什麼七大恨,也不是遠在萬里之外的布拉格擲出窗外事件,而是南國廣東,居然下起了一場鵝毛大雪。
廣東下雪是什麼意思呢?天涼了,涼得離譜了!以現代人的定義而言,這便是一個“小冰河時期”的啓動標誌。
小冰河意味着什麼呢?首先是大旱,糧田顆粒無收,農民開始放棄他們的田地,走上流亡之路。而流民,大家都明白這就意味着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的時代開始了。
然大旱引發的,絕不至於流民,還有老鼠,老鼠也沒有食物吃,它們大量出現在地面,與逃難的流民匯合,原本寄存在它們身上的跳蚤,這就跳到了流民身上。而鼠疫桿菌病毒就在跳蚤身上,換句話説,這些老鼠和跳蚤,給流民帶來了死亡。
如此劇情,一直從萬曆演繹到崇禎。
首先,鼠疫的受害者就是那些跳蚤。因為體內鼠疫菌大量繁殖,跳蚤的消化道遭遇堵塞無法吸,它們便遷怒於那些老鼠,發瘋似地叮咬老鼠。
於是,鼠疫菌隨着這陣叮咬進入倒黴的老鼠體內。因為老鼠顯然比跳蚤大許多,所以鼠疫菌得以更快速度、更大規模地繁衍,老鼠隨即出現高熱症狀,內臟潰爛出血,最終死亡。
而在這一過程中,老鼠因為高熱而四處尋水喝,為了找到水源,大批老鼠咬着尾巴組成長隊,開始遷徙。
可悲的是,當發現如是多的老鼠,流民的第一反應是:鼠肉也是可以吃的。
可想而知,一時飽腹的流民,很快遭遇鼠疫的襲擊。
最初的鼠疫記載,出現在山西。“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傳染者接踵而亡,數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闔門不起者。”隨後,疫情傳播到整個山西。隨後陝西也出現了疫情,到了崇禎年間,陝西甚至有一個縣的人全部因為鼠疫而流亡他方,而流亡則意味着鼠疫的進一步傳播。崇禎十年的記載説:“米脂城中死者枕藉。”
之後便是整個大明北部。大名府,即水滸中玉麒麟盧俊義的老家,此時“春無雨,蝗蝻食麥盡,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歲大凶”。
後來與多爾袞唇槍舌劍的左懋第,此時奉命督催漕運,他給皇帝的報告中如此寫道:“臣自靜海抵臨清,見人民飢死者三,疫死者三,為盜者四。”隨後,天津也開始爆發大鼠疫,“上天降災,瘟疫流行,傳染至盛。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數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排門逐户,無一保全。”
最終,這場“古今方書所無”的鼠疫,便降臨到帝都北京城。此時這病被叫做“疙瘩病”,“夏秋大疫,人偶生一贅肉隆起,數刻立死,謂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間又有嘔血者,或一家數人並死。”
“疙瘩”,其實就是腺鼠疫患者的淋巴結腫大。可怕之處在於:一人感染,全家傳染,嚴重者“闔門皆歿”,親戚都不敢上門慰問弔唁,因為只要一進病家門口,必會感染,探病回家,死神便也尾隨而至。
很快,帝都九座城門“日出萬棺”。《崇禎實錄》説:“京師大疫,死亡日以萬計。”到北京城破前一年,北京每天死人上萬,以至於城門都被運出的棺材堵塞。沿街的小户居民,十之五六死去,死在門口的最多,街頭連玩耍的孩子都沒有了。每四到五個北京人中,就死掉一人。
但並非完全沒有轉機,一個福建人,據説原本是來排隊等做官的,發現了北京城中的災難之後,告訴北京人有一種特殊治療手法可以治癒這種病,便是刺血法。
沒有人能説清楚這種放血療法究竟有效無效,總之是每天有近萬人找這個福建人刺血。
放血放到這年冬天,當大雪降臨在京城之際,據説病情被控制住了,不知是福建人的功勞還是老鼠死絕的原因,又或者人死太多、人口密度稀薄的緣故,總之是鼠疫開始消退了。
這個時候,北京防衞部隊據説只剩下五萬身體虛弱的倖存者,“衣裝狼狽,等於乞兒”,長官即使用鞭子抽打,他們都無法勇赳赳氣昂昂,因為實在沒啥力氣,能坐在城頭就很不錯了。
不但人這樣,京城裏的兩萬多匹戰馬,也只有一千多匹還能騎乘,但不能跑,因為氣力不足。
恰在這時候,城外有人來報,説李自成的部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