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出生的童坦君經歷了抗日戰爭,親眼看見過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1954年正值新中國成立之初,各個行業百廢待興,尤其是工業,即將參加高考的童坦君懷揣着一顆想要為祖國建設出一份力的心,本打算報考清華大學的工科專業,但因為患過佝僂病和肺結核,在老師的建議之下,最終決定報考醫學。他表示,雖然沒學工科,但是也並不遺憾,學醫也可以為人民服務。
回憶起高考放榜的那一天,童坦君仍難掩激動和喜悦之情,他笑着説,那天一大早自己就跑到街上等着那份兒刊登着錄取名單的報紙。在報紙上,北京醫學院的錄取名單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大學期間,童坦君認真學習,毫不懈怠,第二年就取得優異成績,內科臨牀實習也獲得患者的肯定。但在實習中不幸感染流感型肝炎,沒能參與分配工作成為一名臨牀醫生,陰差陽錯走上了科研之路。無論是一開始從事腫瘤研究,還是後來的衰老研究,他都以十足的科研熱情投身其中。童坦君説,“我深深熱愛我所從事的行當,享受我從事的行當。”
中國科學院生命科學和醫學學部院士童坦君。
新京報:您是哪一年參加高考的?為什麼報考醫學?
童坦君:高考的時候我也是很緊張的,要考哪所學校,學習哪個專業都考慮了很久。我是1954年參加的高考,當時新中國成立不久,需要工業方面的人才,我也想為祖國的建設出一份力,所以一開始想要報考清華大學的工科專業。我的身體條件並不是特別合適,考慮到我的身體狀況,我中學的班主任建議我選擇其他專業。我聽取了他的建議,調整了自己的報考專業。我想學醫也可以為人民服務,給老百姓、解放軍看病也是為國出力的一種方式。當時新中國成立不久,我們都非常想來北京看一看毛主席、看一看天安門。北京醫學院位於北京,於是我就選擇報考了北京醫學院,也就是現在的北京大學醫學部,運氣不錯,我考上了。
新京報:您的中學時代是如何度過的?
童坦君:我的初中是上海育才中學,在當時是上海的重點學校,非常有名,我運氣很好考上了。但初二那年我因染上了結核病休學了兩年多,休學期間,我在家裏看了很多書,都是文史方面的書籍,有《魯迅全集》、《三國演義》、《史記》等。因為這段經歷,我的文科非常好。1951年康復後,我沒有回原校再讀初二,而是報考了光華大學實驗中學。雖然不是一所有名的學校,但是師資力量很好,當時的校長是研究生物學的,非常敬業。我們的數學老師、語文老師也都是很有名的大學畢業的。班上三十幾個同學,考上好大學的不少,有4個考到了上海交通大學,考上覆旦大學的也有三四個。老師和同學對我的幫助非常大,我在高中時學業有很大的提高。
新京報:您哪門學科成績最好?是否記得收到錄取通知書時的場景?
童坦君:我平時的語文作文還是不錯的,高中時還在學校做過演講。但高考的時候,語文的作文題目是我沒想到的,發揮得不是特別好。所以高考完心情並不是很好。我們那時候高考發榜是寄信來,但其實在寄信以前,早就有名單登在報紙上,我記得是上海新聞日報。我一大早就跑到街上等着報紙出來,在報紙上看到了北京醫學院錄取名單有我的名字。
新京報:當年去北京上大學順利嗎?
童坦君:1954年夏天,我從上海去北京上大學的那年,正好趕上暴雨、發大水,鐵軌都被泡在大水裏,本來兩天就能到北京的路程,走了三四天才到。一路上非常不容易,喝水也十分困難。後來終於達到了北京,有汽車把我們從火車站接到北京醫學院,當時路過了天安門,我非常高興,終於看見了天安門。
新京報:請您講講您的大學生活?有什麼印象特別深的事情?
童坦君:在大學期間,體育對我來説是一個難關,1500米跑步不達標可能留級。我的身體不太好,但我那時候也堅持每天下午跑步。學校的操場一圈大概是400米,我跑四五圈。剛開始對我來説很不容易,但對我的身體是十分有幫助的,我慢慢適應了,1500米能夠跑下來並達標,而且我的身體也慢慢好起來了。
1958年,北京建十三陵水庫,我們學校組織學生去參與勞動、修大壩,我報名參加了。去了兩個禮拜,我是挑石頭子的,一天要幹好幾個鐘頭,晚上睡覺躺在地上,想起來都非常困難。我在大學之前比較懶散,有時候被子都不疊,經過這次勞動,我有了艱苦鬥爭的勁兒,不再“嬌滴滴”了,這對我未來做研究是非常有好處的,實驗研究需要能吃苦、肯受累的人。
大學期間,我還參加了藥理的科研小組,初次瞭解了放射性同位素的醫學應用,這是當時的醫學前沿。藥理實驗中,還讓我們用兔子來做研究,這在當時是非常難得的,這些活動激發了我對基礎醫學研究的興趣。
我特別喜歡我們學校的圖書館,中學的時候沒有圖書館,學校裏也沒什麼課外書。在大學,科研小組的同學可以自由進入圖書館不對外開放的書庫看書,這令我非常高興。雖然當時學校對於英文並沒有要求,但我會借閲一些英文的專業書看。因為我們小學就有英文課程,有一定的基礎,在大學也堅持學習英文,我記得我能把一本英文的《內科學綱要》從頭至尾地念下來。
童坦君聽取實驗室研究生工作彙報。
新京報:大學畢業後您做了什麼?
童坦君:大學畢業後,組織分配我報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生階段我主要從事腫瘤研究,對腫瘤研究我也十分有興趣,因為腫瘤在我國的發病率很高,這方面的研究十分重要。後來有機會去美國留學,在這期間慢慢形成了衰老研究的想法,中國那時候沒有衰老研究所,在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待了兩年,看到他們有老年研究,這是一個新興的學科。回國後,我繼續跟隨導師從事腫瘤研究,剛好我的妻子張宗玉實驗室有一批需要被處理的老齡鼠,我建議她可以利用它們開展衰老的分子生物學研究。後來她赴美學習,我就將衰老研究的工作接手過來,衰老也就成為我的主要研究方向。
新京報:您對今年即將參加高考的學子有什麼寄語?
童坦君:要定下心來,不要想太多,踏踏實實,好好準備。選定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但高考也不是一考定終身。其實,進入高校以後也有很多機會,拿我自己舉例子,我最初想考工科專業,最後選擇了學醫,現在我成為一名老師。當自己更加成熟了、知識面更開闊了、社會經歷更多了,你也可以有其他選擇。所以,高考也不用過分緊張,天地很廣闊。
【人物簡介】
童坦君,1934年出生於浙江慈溪,位於現在的寧波市江北區。小學時日軍佔領寧波,童坦君前往上海生活,分別就讀於上海清心小學、上海育才中學、上海光華大學實驗中學。1954年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院。1959年大學畢業後,考取北京大學醫學院的研究生,師從劉思職院士,攻讀生物化學專業。童坦君的科研事業是從腫瘤生化研究開始的。1978年,被教育部選拔為中美建交前首批訪美學者,赴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開始研究訪問。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學習不到一年時間,童坦君主動去到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在這裏,他成了第一批拿到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博士後獎學金的新中國學者,並獲得博士後結業證書,也是在這裏的經歷,讓他萌生了開展衰老研究的念頭。
1981年,童坦君回國後開始逐步推動衰老研究。2004年,以童坦君實驗室為主體正式成立了北京大學衰老研究中心。童坦君主攻細胞衰老的分子機理研究,先後主持多項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展計劃(“973”計劃)課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和麪上項目、國家攻關課題等,先後獲得15項國家級和省部級獎勵,其中,“北大醫學部科學家初步揭開人類細胞衰老之謎”被評選為2002年中國十大科技進展;“人類細胞衰老主導基因p16作用機制及其負調控”被評為2002年中國高等學校十大科技進展。童坦君在國內外學術期刊上發表研究論文300餘篇,主編《醫學老年學》等專業書籍7部。童坦君還籌備建立了“中華健康老年網”,向社會展示衰老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普及衰老理論和抗衰老知識。
童坦君用自己的經歷鼓勵學子從容面對高考,天地很廣闊,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當自己更加成熟、知識面更開闊、社會經歷更多了,人生也可以有更多選擇。
新京報記者 劉旭 校對 柳寶慶
受訪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