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時代拋棄了“韓束們”

由 宮繼梅 發佈於 經典

來源:全天候科技(ID:iawtmt) 作者:胡描 編輯:羅麗娟

以“韓”字命名的韓束、韓後,包裝配色撞色SK2、“紅腰子”的丸美,名字與資生堂相似的自然堂,與歐萊雅僅一字之差的珀萊雅……

在21世紀初期,一批國產護膚品牌以“哈韓”、“哈日”,打國際大牌護膚品“擦邊球”的營銷方式,在被外資品牌“統治”的國內護膚品市場啃下了一口蛋糕。

但在國潮興起的當下,消費者重拾對國貨的信心,百年老品牌百雀羚重新翻紅,主打草木護膚的逐本、穀雨、羽西、林清軒等品牌,也受到了市場的熱捧。

功能性護膚品牌更是成為了消費者與資本端的“寵兒”,在兩年之中,貝泰妮、華熙生物相繼完成上市,併成為了A股護膚品行業龍頭股。在近日,旗下擁有可麗金、可復美的鉅子生物也已通過聆訊。

相比之下,“韓束”們反而成為了最尷尬的一代——

在定位和價格上,屬於中低端,主流產品中幾十元售價的不在少數,高位則很難突破200元門檻;成長於21世紀初期,為了錯開與外資品牌競爭,不得不選擇當時還未被覆蓋的下沉市場,在渠道上偏重於電視購物、微商,以及CS渠道等。

借勢日韓風起家,但潮流已過,消費者就不再為此買單。而過去數年刻下的“山寨”印象,也使得“韓束們”積重難返。

銷售額下降、品牌力下降,增長陷入困境中的韓束想要尋找新機會。

在近日,韓束母公司“上美集團”再次尋求港股上市,更新招股書。

不同於貝泰妮、華熙生物在二級市場的受到的待遇,上美集團的艱難上市過程,也透露出了資本市場對其的“冷淡”。

甚至在今年雙十一預熱期節目《所有女生的OFFER2》中,韓束品牌總經理羅燕坦言:“這兩年我們有點退了。”

“韓束們”的困局究竟應該如何破?

01

爭議上市,誰是最大贏家?

站在“韓束”創立第20年的關口,上美集團董事長兼CEO、韓束品牌創始人呂義雄屢敗屢戰,帶着上美集團又一次征戰IPO。

這已經是這家旗下擁有韓束、一葉子、紅色小象的護膚品企業第三次征戰IPO。

早在2015年,上美集團完成4億元的鉅額融資後,呂義雄便劍指A股,放言“計劃在2018年完成上市”。但上美集團第一次衝刺,卻比計劃晚了3年,直到2021年2月,上美集團才與中信證券簽署上市輔導協議,擬在A股上市。

但隨着A股上市條件愈發嚴苛,在等待無果後,上美集團無奈轉戰港股。在年初遞交的招股書失效後,又於近日在港交所更新了招股書。

這份新的招股書顯示出來的成績乏善可陳。在今年上半年,上美集團遭遇了營收與利潤的雙下滑。

從營收上看,在2019年-2021年(下稱“報告期”),上美集團收入分別為28.74億元、33.82億元、36.19億元,而今年上半年為12.62億元,相比去年同期下跌了約三成。

在利潤上,2019年-2021年,上美集團取得的利潤分別為0.6億元、2.03億元、3.39億元,有較大的提升。但今年上半年縮減到了0.63億元,相比去年同期跌幅達64%。

對於營收與利潤的下滑,上美集團解釋稱,主要是受到疫情對其在上海的生產及交付的影響。

其營收結構更反映了“高度依賴老產品,而新產品的後繼無力”的問題。

圖片來源:招股書截圖

長久以來,韓束、一葉子與紅色小象三大品牌的收入佔據了上美集團營收的大頭。在報告期,三大品牌的貢獻佔比從86.6%上漲至92.2%,這也意味着其營收結構越來越集中,而新品牌表現乏力。

在三個主要品牌中,韓束是擁有20年曆史的老品牌,一葉子、紅色小象則是在2015年後推出,相對年輕。在報告期間,韓束對總營收的貢獻比從32%上漲至47.8%;曾火爆一時的一葉子,從36.6%下降到了21%,呈現出疲軟的趨勢。

這對想要打造多產品矩陣的上美集團來説,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而更為人詬病的是其高昂的營銷費用以及佔比較低的研發費用。

在2019年至2021年,上美集團用於營銷及推廣方面的開支分別為8.03億元、10.7億元、10.34億元,佔總收入的比重分別為27.9%、31.6%、28.6%。

而同期,其研發成本分別為8290萬元、7740萬元、1.05億元,佔總營收的比重分別為2.9%、2.3%、2.9%。

這意味着,其在研發上的投入僅為營銷推廣投入的約十分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業界還曾質疑“上美集團騰挪企業資金”。

今年5月,一張網傳為隱溪茶館老闆的朋友圈圖片引發了關注。該信息稱,隱溪茶館每月虧一千多萬元,已經連虧兩個月,隱溪老闆稱:“若不是靠我私房錢撐着,早就倒閉了”。

而隱溪老闆正是上美集團創始人呂義雄。在呂義雄補貼”副業“之時,有上美集團員工在社交網絡上透露:“韓束內部員工績效都被扣光來填茶館的坑”、“3月份的績效全部被扣光,佔比工資20%多”。

對於上述質疑,上美集團予以否認。不過,在其招股書中,股東派息與分紅也存疑。

圖片來源:招股書截圖

在今年4月2日舉辦的股東大會上,上美集團向全體股東宣派現金股息人民幣2億元,擬動用經營所得現金。

但據其招股書,截至2022年6月30日,其經營所得現金淨額為-7460萬元,並不足以支撐股息。

而上美集團想到了銀行貸款。在今年上半年,上美集團向銀行貸款所得款項人民幣2.16億元,截至6月30日,這筆貸款中的0.5億元以用於支付股息。

不僅如此,這筆款項中,還有0.45億元用於償還銀行貸款。“以貸還貸”也已經是過去幾年中上美集團慣用的方法,而這也使得上美集團負債高企。

圖片來自:招股書截圖

其招股書顯示,2019年-2022年截至8月31日,上美集團的流動資產總額期間分別為:13.56億元、11.95億元、13.23億元、11.2億元;而其流動負債總額為:22.25億元、13.7億元、11億元、10.4億元。流動資產淨值直到2021年,才從負轉正。

另據招股書,呂義雄對上美集團直接持股40.96%,同時還通過紅印投資、上海韓束、南印投資及上海盛顏間接持股50.31%,合計持有該公司91.27%的權益。

這也意味着,在2億元的分紅中,呂義雄個人可以拿到大部分的分紅。呂義雄所謂的“私房錢支撐隱溪茶館”,便值得深思。

02

打“擦邊球”的一代

對於韓束,很長一段時間中,許多國人都誤以為其為韓國化妝品牌。

所謂“束”,其官方曾解釋為“束草”——是韓國東北部的一座城市。據媒體報道,在早期,其官網上介紹稱:“韓國韓束株式會社有限公司正式進入中國化妝品市場,在上海創立上海韓束(KAN’S)化妝品有限公司。”在韓流席捲國內時,韓束還曾大手筆邀請了韓國明星崔智友作代言。

這些都讓韓束刻下了“韓國品牌”的印記,但韓束卻是一家百分之百的中國本土品牌。

在2002年,在西安做化妝品批發生意的呂義雄,意識到了國貨化妝品創業的時機到了,帶着8個人的團隊,來到了上海創立了上海韓束化妝品公司(上美集團的前身)。

彼時,國際品牌如強生、OLAY、雅芳、歐萊雅、寶潔、資生堂等陸續完成了對中國大陸的佈局。隨着這些品牌進入大陸市場,本土生長出來的初代護膚品牌,如小護士、丁家宜、大寶,上海家化旗下的美加淨等,均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而後的數年中,外資品牌們憑藉強大的資本實力和品牌優勢,對本土品牌進行併購整合,歐萊雅先後收購了小護士、羽西,強生收購了大寶,法國科蒂收購了丁家宜。許多本土品牌也逐漸消失了身影。

但與此同時,快速擴大的護膚品市場,以及行業整合後市場留下的巨大空缺,也吸引來了無數創業者,一大批國產化妝品品牌隨之應運而生。

在21世紀初期,呂義雄創立了韓束;中藥世家出身的封帥在上海創立相宜本草;31歲的孫懷慶立足廣東,創立了“彈走魚尾紋”的丸美;鄭春穎的伽藍集團也開始生產自然堂、美素等品牌。在此後幾年間,韓後、珀萊雅、卡姿蘭、美即面膜等多個品牌也相繼湧現。

實際上,不僅是韓束,這一時期的護膚品牌,多多少少都打國際大牌“擦邊球”的味道。一方面,彼時國民對國貨的自信還沒有樹立起來,而在同一時期,日韓潮流席捲國內,影響了國民生活的方方面面。

護膚品也不例外,如“韓後”,其代言人中不乏全智賢、李泰蘭等韓國明星。丸美則走的是“哈日”路線,其包裝配色撞色了SK2和資生堂旗下的“紅腰子”。就連珀萊雅,在早期也有着“山寨”歐萊雅的嫌疑。

這些新成長起來的護膚品企業,在品牌知名度、資金實力上都難以與國際大品牌分庭抗禮。《2007百度風雲榜·化妝品行業報告》顯示,無論是大眾化妝品還是高檔化妝品,本土護膚品牌無一上榜。

雖然背上了“山寨”的標籤,但在當時,“韓束們”也的確是憑此快速出圈。

在目標人羣上,“韓束們”大多選擇着眼於國際品牌還未覆蓋的中低端市場。主流產品系列價格帶集中於50元-190元之間,鮮有超過200元或以上價格的主打單品。

在零售渠道上也與走專櫃的國際品牌做了差異化的打法。

如韓束,一開始便大力擴展三四線城市,呂義雄敏鋭地抓住了電視購物、微商這類渠道。

韓束一度與全國30多家電視購物頻道達成合作,到2011年,韓束幾乎佔據了全國電視購物化妝品品類的38%。而後,微商興起,韓束快速成立微商事業部,大舉進軍微商渠道。

有數據顯示,在2014年,韓束微商事業部一度創下“40天回款一個億,4個月做到全國第一”的記錄。另據媒體報道,2015年韓束零售額達90億元,接近巴黎歐萊雅在中國的銷售額。

不過,韓束在微商界的爭議不斷,2015年陷入“傳銷門”的質疑後,韓後便撤出了微商渠道。

同一時期的更多品牌,選擇了代表下沉市場的CS渠道,即化妝品專營店。

在過去10年中,如珀萊雅、韓後和百雀羚在CS和商超渠道的銷售額合計佔比分別高達90%、68%和59%。珀萊雅、韓後和自然堂的終端網點數量也都在20000家以上。

而CS渠道,不僅讓這些品牌避開了與國際護膚品牌競爭的鋒芒,還讓它們快速實現了廣泛的地域分佈和消費者覆蓋,完成了品牌的原始積累。

但另一方面,營銷策略、市場定位以及渠道打法,也使得這些品牌的基因中刻上了“山寨”、“低端”等印記。在當下,這些也是“韓束們”急需洗去的印記。

03

國貨復興,壁壘何在?

而時代的轉折已經悄然來臨。

2017年,百年老品牌百雀羚以一張《一九三一》長圖,在微信朋友圈刷屏出圈。在那一年中,百雀羚集團零售額為177億元,同比增長22%,其中90%的銷售來自於百雀羚品牌的貢獻。

這個老字號,似乎正在讓自己變得“年輕”起來。

而不僅是百雀羚,在過去幾年中,各行各業中均出現了老品牌翻紅的現象,如大白兔,跨界做口紅掌握了流量密碼;又如蜂花、鴻星爾克,以國貨良心品牌重新出圈。站在國潮之上,美妝品牌完美日記、花西子等也快速成長起來。

對於國貨,國人的自信正在迴歸,許多新鋭的國貨護膚品牌也迎來了機會。

基於“植物基”,草本護膚品牌以逐本、穀雨、羽西為代表,逐漸有了自己的市場聲量。老牌國貨品牌中,上海家化旗下的玉澤也在李佳琦直播間中走紅,重回消費者視線。

更為受關注的,還是擁有“醫美+消費”雙重標籤的功能性護膚品牌。

薇諾娜的母公司貝泰妮於去年4月完成上市,市值一度突破千億,當前接近730億元的市值,分別是上海家化、珀萊雅的3.6倍、1.5倍。

華熙生物的表現也不俗,當前市值也達到了630億元左右,為A股中市值僅次於貝泰妮的護膚品企業。在日前,鉅子生物也已通過港交所聆訊,即將在港主板掛牌上市,估值近200億元。

過去數十年,護膚品牌對市場的教育逐步深入,消費者對產品的認知加深,影響消費者決策的因素也逐漸變成了功效、成分等。在這個趨勢之下,草本護膚品、敏感肌護膚品、膠原蛋白護膚等都能夠精確找到消費羣體。

而相比之下,“韓束們”似乎成為最為尷尬的一代。當營銷光環退下,它們共同面臨的問題便在於產品的核心競爭力不強,同質化嚴重,以至於需要用高昂的營銷費用來推動銷售額的增長。

在同一時代的品牌中,從諸多方面來看,珀萊雅都是最先跑出困境的企業。

在產品上,珀萊雅並沒有過度依賴單一品牌。旗下擁有珀萊雅、優資萊、悦芙媞、韓雅、貓語玫瑰、YNM、彩棠等7個品牌。在2021年,主打功效護膚的珀萊雅雙抗精華、紅寶石精華、紅寶石面霜全年銷售額均破億。

圖片來自:珀萊雅天貓旗艦店截圖

在售價上,珀萊雅的諸多產品也突破了200元的“低端”價格門檻,雙抗精華雙十一售價239元,紅寶石面霜也達到了309元,月銷均超過了4萬單。

在渠道上,隨着電商時代發展,珀萊雅也迅速調整戰略,從CS渠道向電商渠道轉型。其線上營收佔比也逐年提高,從2019年的53.09%一路上漲至2022年上半年的88.27%。

資本市場也給了珀萊雅不小的期待。2017年11月上市至今,珀萊雅的市值從30億元上下,漲到了如今的483億元。

但更多的是轉型無果的案例。

如韓後,在2018年增長變緩後,韓後的創始人王國安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韓後將轉型,轉型的重點是“增加在研發上的投入”,“減少廣告投入,佔比只有10%左右。”

但在隨後幾年中,市場上逐漸沒有了韓後的品牌聲量,其改革成果尚未可知。

高度依賴“丸美”品牌的丸美股份,在十多年中未能推出新的爆款單品後,試圖從外部尋求業績的突破。

在2017年,丸美收購了韓妝品牌“戀火”。而“戀火”所在的彩妝賽道競爭十分激烈,而其品牌優勢並不明顯。即便丸美大力營銷,在2021年,“戀火”品牌的收入佔比也僅為4.15%。

走多品牌矩陣的上美集團,雖然成功打造出了一葉子、紅色小象兩大新品牌,但一葉子營收的羸弱,也讓其產品力受到質疑。

不僅如此,在社交品台上,關於韓束、一葉子的負面評價並不在少數,虛假宣傳、過敏、假貨等現象頻發,還多次因產品質量問題被監管處罰。

在品牌升級、轉型的過程中,這一代的國貨護膚品們仍在探索。但在新老品牌夾擊下,留給它們的時間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