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語文教學中,作文是一個難題。近日,有媒體援引專家觀點指出,“應試作文和好文章長期存在着衝突”,再次引發討論。
然而,在傳統語文教學中,作文這個難題似乎並不存在。那時,寫作文是很簡單的事,簡單得讓人驚訝。古代的許多孩子七八歲就能作文,有的甚至更早。陸定一就説過:“我查了一本書《唐説薈》,知道一千多年前唐代有不少孩子,‘六歲能文’。”文史學家傅庚生也曾説:“在清末民初,五六歲的孩子,到十歲左右,資質不太差的,就可以寫文言短篇,大致通順。”
既然如此,如今的學校語文教育中,作文何以成為一個難題呢?
説起來有些複雜。筆者認為,主要是現代學校的作文教學沒有繼承傳統語文教育的讀寫經驗,更具體説,沒有把課文作為學生學習寫作的“參照對象”。這並不是説,語文教材所選的文章不是好文章。多年來,語文教材在選文方面一直要求“文質兼美”,儘管不能説所選的文章都非常優秀,但大部分文章還是“好文章”。關於“好文章”,美學家葉朗有個説法,認為其特點是“簡潔、乾淨,明白、通暢,有思想、有學養、有情趣”。照此,語文課文的大部分文章能達到這個標準,至少也是接近這個標準的。好好學習這些文章,揣摩這些文章的寫法,汲取這些文章的寫作經驗,學生作文就不會那麼難。
問題是,多年來,語文教育一直沒有緊緊抓住文章來教學。20世紀五六十年代,面對這些課文,語文教學主要是分析其中心思想,找出中心思想才是重要的,文章整體的美質、文章的形象生動及所包含的深湛的寫作技巧,都沒能給學生留下多少印象。這很像吃蘋果時只想得到蘋果的果核,而沒有吃到果肉,因此也就未能吸收蘋果的營養。
本世紀初的語文課改,提倡語文教育的現代化教學方式和討論方式,有一些語文課成了“才藝展示課”“影視欣賞課”“主持人比賽課”“口頭辯論大賽課”等,課堂熱熱鬧鬧,但恰好忽視了最重要的學習,即熟悉文本,有些課堂上學生甚至不能把課文流暢讀下來。
之後,上述情況雖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糾正,語文形式的訓練得到重視,卻又把課文當成語文學習的“載體”,認為課文的價值不在其本身,而在它所承載的語文知識,乃至提出“與內容分析説再見”。
總之,由於忽視課文的教育意義,特別是忽視課文在學生寫作能力培養方面的重要價值,學生寫作文無法借鑑課文,就只能直接借鑑高考的範文,並進一步研究總結這些範文的寫作經驗,最終形成一些固定的套路。套路作文被大量採用,使這種作文的“效能”不斷降低,難以獲得理想的分數,另一方面也使人懷疑作文在選拔人才方面的信度。
“解套”需要在兩個方面同時進行。一是語文教學要以課文的學習為中心,重視課文的解讀,讓這些“文質兼美”的文章刻印在學生的心田,成為學生作文的“範本”。如果語文教學不能真正重視課文的整體感受,而只是如教育研究者温儒敏所批評的“美文鑑賞變成冷冰冰的技術分析,甚至是考試技巧應對;學習古文,就一個字一個字掰碎了講,課文還沒讀出感覺,就要總結思想、分析形象”,那麼套路作文就始終難以終結。
二是需要提升語文試卷的評閲水準,儘可能準確地評判出套路作文,使套路作文得不到高分。有必要指出的是,中高考的作文題應儘可能聯繫學生的閲讀實際,包括課文學習的實際和課外閲讀的實際,讓其真正發揮引領閲讀的作用,結束教學對文本的輕視。
(作者:唐曉敏,系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