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年前
1931年1月
有“小香港”之稱的廣東汕頭
在最繁華的小公園商業區
海平路97號的歐式洋樓裏
一家電料公司開張了
貨架上整齊碼放着電器配件
夥計忙裏忙外招呼客人
會計在櫃枱撥弄着算盤珠
大個子的老闆指揮着工人
把公司的招牌端正地掛在牆上——
華富電料公司
歲月穿梭如白駒過隙
一茬茬房客來了又走
多年後海平路97號人去樓空
曾經氣派的騎樓
牆面斑駁、門窗朽壞
坍塌了半邊的房頂長出雜草
那家電料公司漸漸
淡忘在人們的記憶裏
八十九年後
2020年10月20日
華富電料公司又重新“開張”了
破敗的洋樓修葺一新
從貨架到櫃枱
從麻將室到待客廳
人們努力還原着她八十九年前的模樣
國家安全部的領導來了
廣東政法委的書記來了
廣東安全廳的廳長來了
廣東汕頭市的市長來了
他們共同為這裏揭牌
曾經的華富電料公司
如今有了嶄新的名字——
全國國家安全教育基地
這個不起眼的電料公司
曾是黨中央直屬的絕密交通站
中央紅色交通線汕頭中站
這裏的待客廳、麻將室、工作間
曾是隱蔽戰線上
對敵鬥爭的最前沿
這裏忙碌的老闆、會計、職員
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上
忠誠勇敢的戰士！
啓用在危難之際
1931年4月
發生了一場事關黨生死存亡
的重大變故：
顧順章護送張國燾到武漢後
被敵人抓獲
叛變投敵！
潛伏在敵人內部的錢壯飛
不顧危險將這一情報送出
30年代的霞飛路，解放後改名為淮海路
顧順章掌握着大量黨的機密
他的突然叛變
讓黨中央和相關人員
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必須搶在敵人之前
將他們轉移出去
中央當機立斷：
即刻啓用直屬絕密交通站
汕頭“華富電料行”！
現在的海平路，兩邊的騎樓經修葺後保持着當年的模樣
華富電料公司
位於汕頭華洋雜處的“小公園”
由周恩來親自部署
此時剛剛成立不到3個月
叛徒並不掌握相關情報
1931年初建立時只有三人：
陳彭年、顧玉良、羅貴昆
陳彭年是山東人，身材高大
被同志們親切地稱作“大塊頭”
“穿長衫戴呢帽，拄着文明棍
像極了資本家”
陳彭年
但其實這個“資本家”出身貧苦
青年時為了謀生
曾作為華工隻身前往法國
在法國加入了旅歐黨支部
從此踏上了革命的征程
因為在旁聽法國國會會議時
高喊“蘇維埃萬歲”
被法國政府驅逐出境
轉去蘇聯學習
陳彭年回國後在上海加入中央特科
在租界長期從事秘密工作
熟悉三教九流懂黑社會規矩和黑話
被派往汕頭建立華富電料公司後
他成了公司的“老闆”
顧玉良是地道的上海人
讀過書做過生意
1927年入黨後從事黨內交通工作
後來駐中央常委辦公室機關
在電料公司裏他的身份是“會計”
解放後曾任上海市委組織部副部長
1984年專程回到汕頭
辨認出汕頭交通中站的舊址
顧玉良
羅貴昆來自廣東梅縣
會講潮汕話 在汕頭有社會關係
在公司負責日常的聯絡和翻譯
以“職員”的身份作掩護
從1931年4月
中央下達啓用命令
到中央紅軍開始長征後
完成使命
“華富電料公司”從未暴露
上海—香港—汕頭—閩西的線路
成為上海黨中央到瑞金中央蘇區
的唯一一條秘密交通線
源源不斷地輸送着
蘇區緊缺的物資藥品
給黨中央送去資金
交通線示意圖
更重要的是這條交通線
安全護送轉移了大量人員
200多位黨政軍重要領導人
通過汕頭這一絕密交通樞紐
踏上通往革命勝利的奮鬥之路：
周恩來、鄧小平、陳雲、劉伯承、聶榮臻、葉劍英、張愛萍、李克農、傅鍾……
為什麼在其他交通線
紛紛被敵人破壞時
“華富電料公司”
卻能長期存在？
選擇在汕頭建立交通線路的樞紐
因為這裏是通往南洋第一大貿易港
物資豐富人員混雜不宜被發現
佈置公司用了當時最頂級時尚的傢俱
因為陳彭年三人是“上海富商”
出手闊綽見過世面
經營二極管、銅線圈等電器配件批發
是為了給蘇區送去最急需的器材
電台、印刷機、縫紉機、製鞋機……
邀請社會名流出入公司作客搓麻將
是為了拓展社會關係
搞來國外進口的藥品和設備
富華電器公司中的麻將室
一位來參觀的國安幹警
看着這裏還原的場景輕嘆：
“隱蔽身份絕不是簡單的裝樣子
不光要幹一行像一行
還必須幹一行專一行
要的就是這種專業！”
紅色秘密通道
專業的背後
是艱苦卓絕的鬥爭
是交織鮮血與犧牲的奉獻
要把蘇區打土豪繳獲的資金
送到黨中央駐地上海
交通員們為了躲過敵人的稽查
想盡了辦法
有時把黃金塞到魚肚裏
有時金條藏在紙傘杆中
甚至把銀元塞進甜瓜瓤裏
更多的時候
是把金條、銀元捆纏在身上
南方天熱潮濕山高路遠
經常磨破了皮化膿成瘡
跋山涉水 日夜兼程
多年來從未發生過貪污挪用事件
一位交通員説
“黨的經費絕不能移用
哪怕是人死了
買棺材也不能用！”
交通線有一段線路逆韓江而上進入福建
秘密交通線上危險重重
肖桂昌曾戰鬥在“華富電料公司”
他後來成為
中央交通局南方總站負責人
建國後曾任化工部副部長
被譽為中央“四大交通”之一
周恩來就是由他護送到中央蘇區的
1931年底
周恩來留着大鬍子
戴着眼鏡 掛着十字架
改扮成牧師模樣
由肖桂昌從上海乘船護送到汕頭
陳彭年安排他們住在金陵旅社
但旅社裏一張照片
讓他們大吃一驚
在樓梯的拐角處
掛着一個玻璃相框
裏面有張照片是1925年
“汕頭市各界歡迎黃埔學生軍”
而周恩來恰好就在照片中
為了避免被人認出
陳彭年趕緊將二人
緊急轉移到另外一間旅店
黃埔軍校工作期間的周恩來
第二天
周恩來換上了商人的裝束
由肖桂昌和另一位交通員護送
登上了前往潮安的火車
他們買的是二等票
可誰知上車後才發現
整個二等車廂只有他們三個人
大家一看不對頭
急忙走入三等車廂
三人和老鄉擠在一起
拉下帽子看報紙
誰知事有湊巧
來查票的是1925年東征時的
一個鐵路職工骨幹
曾當面向周恩來請示過工作
周恩來認出他後
忙把頭上戴的氈帽沿拉得更低
扭過頭去看窗外
肖桂昌連忙站來把周恩來擋住
隨手把車票交給檢票員
檢票員見是二等票
要他們三人坐回二等車廂去
肖桂昌當面答應
見那人走後就坐着不動
才免去一場虛驚
最終順利抵達瑞金
1933年
交通員們接到了一個特殊的任務
要去接一個
“抬也抬不得，背也背不得”的人
前往瑞金中央蘇區
見面以後才發現
這個人竟是一個外國人
他就是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
李德
共產國際派駐中國軍事顧問李德，其錯誤戰略導致紅軍第五次反圍剿失敗，革命遭受重大損失
李德進入蘇區走的是水路
由交通員從上海護送到汕頭
再坐車到潮安後沿韓江北上
由於害怕外國人的樣貌造成羣眾圍觀
引起敵人的盤查搜索
他一直在船艙裏趴了兩天兩夜
才到達福建上杭
與蘇區的交通員接上了頭
從閩西到瑞金一路都是大山
交通員們翻山必須赤腳
因為穿着膠鞋容易留下腳印
很可能會被敵人發現
而李德連山路都走不了
更別提赤腳爬山了
交通員們就把布條綁在他的腰上
上山的時候
一個人在前面拉一個在後面推
下山的時候
一個在後面拽着一個在前面扶
就這樣艱難地走了一路又一路
通過了敵人的封鎖線
把李德安全地送到了蘇區
對於走過這條絕密交通線
進入蘇區的革命者來説
就像衝破黑暗走向光明
1933年陳雲和博古
在交通員的護送下
經由香港汕頭前往瑞金
他們接連幾天晝伏夜行
一天翻過了幾座大山後
陳雲問交通員：
“蘇區是不是到了？”
當得到肯定的答覆後
陳雲激動地躺在地上
朝着天空大喊三聲：
“共產黨萬歲！”
1925年五卅慘案後，陳雲（前排左三）領導了商務印書館的罷工，從此走上革命道路
這自由的吶喊至今動人心魄
背後則是交通員們
捨生忘死的付出
叛徒出賣遭到抓捕殺害
遭遇伏擊不幸中彈犧牲
他們至死保守着黨的機密
用忠誠守護了紅色交通線的安全
他們中有的人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用鮮血和生命鑄成中國革命史中
一座無字的豐碑
1952年底
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
收到陳彭年親人的來信
詢問“華富電料公司”老闆的下落
信中説：
“全國解放至今已經三年
家人十多年未獲音信
故呈函查詢下落
以免家人盼望”
家人們不知道
這位在汕頭絕密交通站
縱橫捭闔的“大塊頭”老闆
勝利完成黨的任務後
立即踏上了長征的征程
陳彭年在過草地時
不幸落入沼澤壯烈犧牲
沒能親眼看到
革命勝利的那一天
汕頭中站裏的站長辦公室
戰鬥從未停止
革命的烽煙已盡
沒有硝煙的戰場上
戰鬥從未停止
汕頭與高雄隔海相望
距離不過180海里
到澎湖航程僅3個半小時
2009年5月汕頭至台灣的首艘直航郵輪起航 （圖：中國政府網）
近年來敵特前往廣東汕頭等地
刺探軍事秘密的活動
日趨頻繁——
唐某2009年在廣東某部隊
成為“軍人服務社”的送貨員
但實際上早在4年前
他就與境外間諜機關勾聯
不僅建立網絡聯繫
還赴馬來西亞接受間諜任務和培訓
從2009年起他在部隊潛伏6年
充當“觀察哨”
策反多名部隊現役軍人結成“情報網”
為境外間諜情報機關提供
大量軍事預警情報
含絕密級1份機密級9份秘密級7份
收取間諜經費20多萬元
2015年他被國家安全機關抓獲
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在“華富電料公司”舊址新建的
國家安全教育基地裏
汕頭市國家安全局披露了
2019年破獲的三起間諜案件
都與刺探軍情有關
其中一起引人注目
犯罪嫌疑人被辦案人員
評價為“好彩”
在潮汕方言中
這是“幸運”的意思
2019年2月
汕頭本地人石某
打通了國家安全機關12339舉報受理電話
他自稱遭到了境外間諜的勾聯
石某的電話讓國安幹警感到詫異
原來石某早已被納入
安全機關的偵查視線
他多次拍攝軍艦、戰機
並將信息通過網絡傳給境外間諜
國家安全機關正準備對其收網
沒想到他自己卻打來了“舉報電話”
石某早就意識到
對方打着招兼職的名義
其實是讓他從事間諜活動
每隔幾天去拍幾張照片
一個月輕輕鬆鬆就能掙到3000塊錢
石某經不住金錢的誘惑
抱着“先幹了再説”的心態
多次當敵特的“觀察哨”
傳遞出部隊的動態信息
但事後又覺得害怕
所以撥打了12339國家安全熱線
辦案人員説
“石某的行為本應被處
5年以上有期徒刑
但他的‘舉報電話’
可以認定為自首
給自己爭取到從輕處罰的機會
真是‘好彩’”
患生於所忽 禍起於細微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其實一直有暗流湧動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
也一直有人全力守護着國家安全
國家安全機關幹警出發前檢查槍械 （圖：中國長安網）
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
也是最好的清醒劑
風雲變幻的2020年
一座全新的國家安全教育基地
向我們講述絕密交通線的故事
讓我們在鮮活案例中受到教育
她告訴我們——
戰鬥不歇 奮鬥不止
只有千萬次地踏過
崇山峻嶺 濤濤江水
只有千萬次地迎擊
風險挑戰 攻訐阻遏
才能積蓄出走向最終勝利的力量
才能讓鮮紅的旗幟
迎風飄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