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日報：怎麼在中國火爆的動畫日本本土反而銷量不佳

　　隨着一月新番的紛紛完結，日本方面的 BD 銷量也跟着出來了。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在中國大紅大紫的一些動畫在日本卻銷量一般，甚至可以説很差。而相反的，在國內不火的一些動畫，在日本反而成為了現象級的作品。

　　其實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早在 2013 年，就有《東京喰種》在國內大紅大紫，在日本 BD 銷量一般的事情了。而像是《沒有黃段子的無聊世界》這種在國內大家廣泛傳播的作品，在日本卻也只是普通的一個賣肉動畫的銷量而已。

　　有的人把這種現象嘲諷成“中國霸權”，也就是説這些動畫只在中國是霸權，在日本則是賣不出去。更有甚者，把在國內看動畫的都説成是白嫖。對日本的動畫行業沒有一絲一毫的幫助。

　　我們暫且不去討論為什麼一個普通觀眾要對動畫行業負責這件神秘的事情。個別日本動畫在中國的市場反應為什麼會和在日本有如此大的不同呢?而這種不同真的是很多人説的白嫖的勝利嗎?

　　在《人渣的本願》和《獸娘動物園》之間

　　今年的一月新番 B 站點擊數也已經出來了。雖然説不是隻有 B 站一個視頻網站，但是作為中國購買正版日本新番的最大的幾個網站之一，B 站的點擊數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反映出來國內的 ACG 愛好者對於動畫的喜愛分佈。

　　很明顯的，京阿尼的《小林家的龍女僕》在 B 站的點擊達到了最高。這一季的《小林家的龍女僕》確實挺好看的。我之前也寫過一個相關的推薦：“不得了”的《小林家的龍女僕》，有興趣可以看看。

　　同時，在社交網絡上，這個動畫因為康娜可愛的形象，鬼畜的口癖以及一些性格的奇妙設定而讓大家看的很輕鬆愉快，動畫劇情也沒什麼特別刻意的地方，整體上雖然説不上多出彩，但是挺休閒的，這種社交屬性加上京阿尼的 buff 加持，火也算是理所應當。

　　然而，在 B 站點擊排行榜的第二名《人渣的本願》這部動畫就比較微妙了。動畫的質量雖然不能説是差，但是劇情本身卻備受爭議，很多的人都覺得這動畫之中所傳達出的“奇妙”的價值觀很讓人無法接受。前幾天這部動畫被上面直接下令全線下架，現在在網站上已經搜索不到《人渣的本願》這部動畫了。

　　《人渣的本願》中出現了很多的打擦邊球的橋段，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部動畫確實比較危險，被禁也是無可厚非。很多人關注這個動畫，去看這個動畫也是抱着一個“老司機帶帶我，我要上車”的態度。看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我們在光明正大的看裏番的感覺。動畫之中所宣揚的那種“當然選擇原諒她”和“我們除了心之外，全都在一起”的愛情觀念，和現代主流的價值觀背道而馳，也就是因為這些原因，這部動畫才備受爭議。

　　感謝名作之壁吧的整理

　　但是，今年的 1 月的日本 BD 銷量出來之後，大家驚訝的發現，《小林家的龍女僕》卷均銷量僅僅只有 3900 左右，雖然肯定談不上是什麼暴死。但是也不算是太好。而廣受國內觀眾追捧的《人渣的本願》，只有 781 的銷量。遠遠和他第二名的實力不符。

　　(當然，無論是日本的銷量排行，還是在 B 站的點擊排行上都沒有《獸娘動物園》這部動畫。前者的原因是《獸娘動物園》的製作方當初擔心賣不出去，所以搭書一塊賣，結果不進統計;後者的原因則是因為《獸娘動物園》的點擊是在太低了。在 B 站連個《女僕龍》的零頭都沒有。)

　　那麼，為什麼會這樣呢?

碟片與點擊?真是白嫖嗎?

　　曾經的第一名《化物語》

　　國內現在看動畫的觀眾和日本看動畫的觀眾有很大不同，説白了，就是用户的“畫像”不同。國內的大部分現在在 B 站看動畫的宅以中學生到大學生比較多，對於他們而言，噱頭和擦邊球這些內容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講道理，他們倒不是説都是為了色情，只是因為《人渣的本願》這種擦邊球的內容在一個表番中出現，本來就很有吸引力。

　　同樣，這些人他們很多是從網絡播放時代才開始看動畫的。對於他們而言，免費動畫這種事情也是理所應當的，於是發生了什麼呢?就是國內的點擊數就算再高，這些看動畫的觀眾轉化成買盤的人的可能性極低——我動畫都看了，為什麼還要買盤呢?

　　日本的動畫愛好者並不是這樣的。首先對於他們而言，購買 BD 這個行為也並不是一個為了看動畫，而是為了情懷，為了收藏，為了支持動畫公司。日本的很多阿宅都是有着收藏動畫的興趣的，中國這樣的人很少見。而且對於日本的動畫愛好者而言，購買 BD 也是一件相對要容易很多的事情。比起中國要經歷各種海關，代購的事情，在日本的阿宅買 BD 並不困難。所以，拿日本的銷量來諷刺國內的動畫播放量，本身也沒有什麼意義。

　　已經買不到了《獸娘動物園》的 BD...

　　另一個角度來説，儘管很多人都拿《獸娘動物園》的國內和日本之間的火熱程度來説明國內的用户“素質差”，但其實《獸娘動物園》的成功是一個特別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是在這個沒什麼靠譜的動畫的一月留下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蹟。

　　在日本，這個動畫的成功其實有些類似於“大友”的火熱。儘管是製作的“給孩子和大人都看”的動畫，但是其實動畫的內容還是比較“子供向”的。喜歡這個動畫的很多日本的阿宅大部分都是有一定看動畫經歷，也有一定的年齡的宅友，這些人在日本是很大一部分的主流觀眾，依靠這些人的傳播，又影響到了普通觀眾。可是國內，這些人並不是主流，國內沒有這種土壤。

　　B 站的獸娘動物園到現在點擊也不高

　　如同上文所説，中國大部分的動畫愛好者都是從網絡播放的時代之後才開始大規模的出現的。無論是年齡，還是其他的因素，他們都和日本的動畫愛好者有很大的區別。他們喜歡這些動畫更多的原因是噱頭。噱頭在這裏並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箇中性詞。這個噱頭可以是“作畫爆炸”，可以是“燃燒經費”，可以是”大作聲優”，可以是“梗”，也可以是“軟色情，老司機，擦邊球”，也可以是“血腥，暴力，致鬱”。像是《獸娘動物園》這個不是名作，不是大作，也沒有什麼可以傳頌的點的動畫，自然在國內就沒法贏得一片讚譽了。

　　但其實，網絡播放一樣可以為動畫行業帶來利益。國內的有一些網站在最近幾年也開始嘗試進行購買版權之後收費播放動畫。雖然在這些網站上觀看動畫的用户體驗有的時候並不好，可不得不説，購買會員看動畫的本質上其實是和買 BD 的性質是一樣的。有的視頻網站在嘗試購買版權後，如果付費點擊能夠有足夠的量，他們也會考慮進入到動畫製作委員會，去參與投資和製作動畫，以謀取更大的利益。

　　但是，國內的視頻網站不得不面對的最大問題和國產遊戲行業一樣，那就是盜版。

網站之間的博弈，帶來的是什麼?

　　分類清晰，下載方便

　　盜版的存在是伴隨着中國一代阿宅的成長而存在的。無論現在我們怎麼帶着正義，盜版這個既定的存在事實，是無法被迴避，也無法被忽視的。網上可以隨意下載到的動畫資源曾經是很多人“入宅”的啓蒙。

　　後來，隨着國內互聯網的成本逐漸下降，在線看動畫這件事情就逐漸成為了可能。原來龜速的緩衝，掛一天去看動畫的情況也逐漸不存在。甚至，隨着技術的進步，很多的字幕組和技術人員開始追求如何無損的進行壓制上傳。那個時期，看動畫是非常方便的。像是 Bilibili 和 Acfun 這樣盜版起家的網站，靠着那一批無人監管形成的紅利和新浪視頻提供的的服務器空間，培養了很多的最初的動畫觀眾羣體。

　　然而，在 2012 年之後，這種無人監管的現象終於被大企業發現了利益，隨着所謂的“二次元”熱度爆發，投資領域熱錢進入，新番版權，正版動畫，這些以前習慣下載觀看字幕組動畫的用户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性正在逐一變成現實。從 B 站未經監管部門允許購買《Fate Zero》正版慘遭被批評，到樂視，愛奇藝大規模購買動畫版權，再到現在合一集團，愛奇藝和 B 站基本上三分動畫新番播放市場。盜版動畫的最後土壤正在一點點被蠶食乾淨。

　　現在看來格外的喜感

　　這種多家網站擁有版權動畫是一個特別不方便的事情，因為一個人要同時看好幾個網站才能每一季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動畫。但其實這種網站之間博弈是非常正常的，也是市場化的結果。若是真的讓一家獨大，那麼壟斷會產生更加可怕的結果。

　　如果説，真有什麼壞處的話嗎，那麼唯一的問題就是多家視頻平台瓜分動畫新番可能會會造成人羣的斷檔。因為視頻平台本身是具有黏性的，尤其是像是 B 站這樣的 UGC 為主要導向的平台，用户的自主上傳是網站的主要組成部分，用户不是為了資源停留在網站，而是為了自己關注的 UP 主而留在網站。

　　版權多家瓜分

　　這樣的話，讓他們擺脱自己的社交因素，而去為了資源跑到其他網站去看，是一件不那麼容易的事情，所以他們會乾脆選擇不看，反正看不看動畫又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問題——除非這個動畫已經火到了《一拳超人》這種你就算沒看過也肯定聽説過，你不看你就跟不上社交節奏了的地步。

　　也就是説，資源導向的平台，在日後的發展之中可能會造成“冷門但是質量高”的動畫好像沒人看的囧境。同樣的這也會造成有些人認為某個動畫在特定的視頻播放平台火，這個動畫就應該在全中國都特別火的錯覺。人羣之間的斷層就這麼出現了。

銷量並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

　　當然，即使是在日本，BD/DVD 的銷量也絕對不是決定動畫好壞的唯一因素。不同類型的動畫評判的標準也不同。漫改，輕改的動畫更在乎能帶動的銷量。遊戲改的動畫在乎的是能為遊戲做多少宣傳。機器人動畫有膠賣，唱歌跳舞的賣 CD，這些都是動畫是否成功的決定因素。像是《LoveLive》這種賣 BD 抽演唱會門票的偶像文化中特有的行為，對圓盤市場更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

　　我一直堅持一個觀點，那就是“喜歡不喜歡和好不好是有區別的。”一個作品可能在某些人看來並不喜歡，但是，這並不意味着這個作品不是一個好的作品。好的概念是客觀存在的，作畫的優秀，配音的質量，紮實的劇本，這些都是客觀構成“好”的要素。然而，在實際生活之中，我們會不由自主的把主觀的想法代入到作品上面，我們會認為自己不喜歡的作品就是不好的。

　　生活之中，我們無法對主觀的事物找到客觀的評判標準。那麼點擊，銷量這些東西就成為了評判的標準。我很尊敬的知乎的 Zecy 老師曾經對“「名作之壁吧」那種只看銷量不看動畫樂趣在哪?”做出的如下回答

　　我這個是咖喱，他那個是屎。我吃咖喱開不開心?開心，但更開心的是，看着他吃屎。

　　現在，你們都知道了這個遊戲怎麼玩。我們要來説銷量了。

　　有的情況下，我的是屎味的咖喱，他的是咖喱味的屎。那麼，哪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屎」呢?這是一個上升到哲學層面的問題，我們都解決不了。怎麼辦?靠銷量。

　　一個假設是，羣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雖然我和他分不清屎和咖喱，但是不可能全世界都分不清。顯然，更多的人是會去吃咖喱而不是吃屎。所以，多人吃的就是咖喱，少人吃的就是屎。

　　你會發現，這並沒有在根本上解決「屎」的本質問題。就好像你很難是衡量什麼是「好動畫」。但是，遊戲要有規則才能玩得下去，眾人辨屎就是這個遊戲的規則。

　　當中國的視頻網站如果能夠依靠動畫播放拿到足夠多的利益分成，他們會進入到動畫行業，插手日本動畫行業。無論是代工也好，還是聯合制作，進入製作委員會，這終究是未來會到來的事情，到那個時候，銷量和點擊之間的矛盾也許不復存在了，因為到時候，評判的標準也和現在不同，也許那時候點擊才是真的評判動畫的是不是“屎”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