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借計除奸 民間故事

由 敖學農 發佈於 經典

吏部尚書金盛是個十足的奸臣,而且一直覬覦着宰相的高位,希望手中能擁有更多、更大的權力。因此,他認定薛宰相是他往上爬的擋路石,成天想着怎麼把薛宰相搞垮。

薛宰相有個八歲的孫子,大名薛登,很受薛宰相喜愛,經常在他身邊玩鬧。金盛每回上宰相府都能見到薛登。


有一天,金盛退朝出宮時,看到薛登正與一羣孩子在皇宮門外玩耍。他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既然從薛宰相那兒難以下手,為什麼不在他孫子身上打主意呢?這麼個小屁孩,太好騙了。於是,他藉故停下來,待朝中文武百官全部離開,現場除了他自己的隨從人員,已沒有一個成年人,他這才不慌不忙地走到薛登面前,試探着用言語刺激薛登:“薛登賢侄,有人説你的膽子比老鼠還小,是這樣的嗎?”

“金伯伯,這話您是聽誰説的?也太小看人了吧!”

“其實,那話我也不相信。堂堂當朝宰相的寶貝孫子,難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金盛見薛登已開始上鈎,於是進一步刺激他,“不過,耳聽為虛,什麼事都得親眼看見才能使人心服嘛。賢侄,你如果真有膽量,敢把這皇宮門口的大木桶砸掉一個嗎?”

身為宰相的孫子,薛登哪怕年紀再小,對這種事的嚴重性還是很瞭解的。對方那話一出口,他就敏鋭地意識到金盛的用心:金伯伯居然挑唆我去砸皇宮門口的東西,這不是欺負我年紀小不懂事,想借皇帝的手要了我全家人的命嗎?好呀,我倒要看看,我倆到底誰更聰明?打定主意後,他故意傻乎乎地皺着眉頭説:“可是,金伯伯,我手上沒個工具,拿什麼去砸爛那麼大個木桶呢?”

“這個容易,我讓我的隨從把腰刀借給你用一下。”金盛笑眯眯地回答,同時回頭吩咐隨從把身上的腰刀解下來遞過去。

薛登接過腰刀,二話不説,幾步跨到皇宮門口左邊的大木桶前,舉刀就劈。皇宮門口那兩個木桶叫“承露桶”,據説是皇帝有一回患病,按照一位得道真人的指點,用名貴的楠木打造而成,目的是用它們來承接露珠與雨水,供皇帝一家飲用治病,一直以來被視為不可侵犯的聖物。如今卻被薛登砍壞了一個,後果有多嚴重可想而知。

第二天就有官員將這事兒上奏了朝廷,皇帝大怒,當即傳薛宰相祖孫倆問罪。薛宰相跪倒在大殿下,面無血色,他自知除了乖乖受死,已不必指望再有第二條路可走了,索性閉了嘴不作任何辯解。相比之下,薛登卻是沉着多了,始終保持着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皇帝一看他那模樣,越發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得厲聲怒喝:“大膽薛登,竟敢砸爛皇宮門口的聖物,該當何罪?”

“皇上英明!”薛登毫無懼色,從容地抬起頭來反問,“皇上您不妨仔細想一想,到底是一統(桶)天下好呢,還是兩統(桶)天下好?”

“大膽狂徒!”皇帝隨口反駁,“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什麼混賬兩統天下?你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想要造反嗎?來人,速將這小逆賊推出午門斬首!”

“皇上息怒!”薛登還是從容不迫地説,“皇上説得對,天下是皇上一統的天下!也正是出於這一重要原因,我才把皇宮門口那個多餘的桶給砸了嘛!”滿朝文武官員一聽,不約而同一愣,目光齊刷刷地盯住了皇帝。

“這小屁孩,真有你的!”對於正直無私的薛丞相,皇帝一直是非常看重的,即使是其孫子犯了罪,他也只想本着“一人犯事一人當”的原則,儘快結案,絕不牽連其一家人。想不到,面前這小小孩童居然能用那麼簡短的言語説出一番聽着令人心裏特別舒坦的歪理來。他心中一喜,不僅剛才的惱怒已在那一瞬間消失殆盡,同時還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朝薛宰相連連稱讚:“愛卿教導後代有方,你這孫子小小年紀口才就如此了得,將來必成大器,真是可喜可賀!”

事情會如此令人意外地來個大反轉,金盛做夢也沒有想到。薛家有這麼聰明的後代,如果不盡快將他滿門剷除,就有可能世世代代都強過我金家!無論如何都得再想辦法……

驚歎之餘,金盛又發現了薛登的可愛之處——那小傢伙聰明倒是很聰明,但到底還是嫩了點。假如這回在皇上面前他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他乾的,那又會怎麼樣呢……不過,我也不必過於擔心,就算他真那麼説了,他也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來,皇上不是也拿我沒辦法嗎?他既然不懂得將罪責往別人身上推,又仗着自己的那點小聰明,什麼事都敢幹,什麼話都敢説,我何不再糊弄他一次,讓他再闖一次禍,到時候看他還能怎麼矇混過關。

幾天後,金盛見薛登又和一大羣小夥伴在宮門外玩耍,就當着那些小孩子的面,虛情假意地豎起大拇指稱讚了薛登一番。面對金盛的反覆恭維,薛登猜想他肯定又要使出什麼新的陰謀詭計,但表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是淡淡地問道:“金伯伯,您這回該不是又想讓我去劈了皇宮門口剩下的那個木桶吧?”“哎喲,薛登賢侄,你可真聰明,一開口就猜中了金伯伯的想法!”金盛又豎起了大拇指。“哎呀,金伯伯,這次我可不敢了。”薛登假裝害怕地説,“上次回去後,爺爺就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頓,爺爺説隨便毀壞皇上的東西那可是要殺頭的!”“哈哈哈,你爺爺那是嚇唬你的。”金盛大笑着説,“賢侄呀,以你的聰明才智,如果把皇宮門口剩下的那個木桶也劈了,皇上説不定會更加欣賞你呢!”“真的嗎?”薛登瞪了他一眼,心裏恨恨地罵道:看樣子,你這老奸賊不把我一家逼上死路是不會死心的!你的心腸既然如此歹毒,可就怨不得別人了!我倒要看看,到時候究竟鹿死誰手!想到這兒,他故意顯得漫不經意地説:“劈就劈,有啥大不了的!拿刀來!”

“有種!不愧是薛丞相的寶貝孫子!”金盛説着,扭頭吩咐隨從解下腰刀送上。薛登拿過刀,徑直走到皇宮門前,把剩下的那個木桶給劈了。金盛令人連夜寫成表章密奏皇帝,懇請嚴懲薛家祖孫。

薛登卻始終鎮定如常,面對皇帝的責問還是同上回一樣,不慌不忙地反問:“皇上英明,您説是木桶一般的江山好呢,還是鐵桶一般的江山好?”

“一派胡言!”皇帝應聲回答,“從古至今,有誰聽説過木桶一般的江山?”

“這就對了嘛,皇上。”薛登拍手笑道,“既然皇上希望自己的江山堅如鐵桶,還要那木桶幹什麼?為了皇上子孫萬代江山永固,您何不盡快下旨,澆鑄一個堅硬的鐵桶來作為新的聖物呢?”

經薛登這一説,皇帝頓時轉怒為喜,先前的滿肚子火氣隨之消失殆盡,還賞賜黃金一千兩表彰薛登遇事隨機應變的過人才能。

薛登受封后,竟出人意料地沒有跪地謝恩,而是扯開喉嚨大聲哭訴起來,“其實,我兩次毀壞聖物,都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金盛教唆的。他一直心懷不軌,覬覦我祖父的宰相高位,就欺我年紀小不懂事,一再鼓動我毀壞皇上的聖物,意在謀害我祖父,謀害我一家性命,直到他取而代之為止!如今,皇上不僅沒有治我祖孫倆的罪,反而賞賜我那麼多黃金,他不恨得牙根發癢才怪呢,怎麼會輕易善罷甘休呢?以他那樣的狠毒心腸,今後還不知會使出多少陰謀詭計來算計我們,我祖孫倆遲早會死在他手上!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請皇上現在就下旨治了我祖孫倆死罪為好,免得讓他一再勞心費力!”

“皇上,您可千萬不要聽這小孩子胡説八道!”金盛在一邊早已嚇得面如土色,慌忙出班跪奏,“皇上,您就算借給微臣一百個膽子,微臣也不敢做這種欺君犯上的大傻事啊!”

“皇上,我的話句句是真,絕對沒有半分虛假,我敢用一家人的腦袋擔保!”薛登語氣肯定地説,“金盛不光是教唆我砍桶,連砍桶的那柄刀也是他讓他的隨從提供給我的!當時和我一起玩耍的那些孩子親眼看到的,都可以作證!並且,他們大多是朝中大臣的子孫,很容易找到,皇上只需派人把他們叫來一問,一切就很清楚了!”金盛怎麼也沒有想到,薛登小小年紀,心思卻如此縝密,鐵一般的事實擺在面前,他自知再怎麼抵賴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