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蘇軾美句,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
在唐朝有很多新發現新培植的名花品種,著名的就是牡丹,海棠。唐朝定國之後,打通東西南北交通,在隋煬帝運河基礎上,開拓水運和道路運輸,大交通將東西南北貫通,各地的特色物產源源不斷輸送到全國各地,其中以四川湖南的最為稀奇,一些花木先送往京城,紅了之後又傳播到各地。比如四川的海棠和湖南的木芙蓉。
在唐朝,海棠和木芙蓉沒有牡丹紅。這是因為很長時間它們都蟄伏在深山或者離唐朝長安較遠的湖南。牡丹有她的幸運也有她的不幸,她的原產地在黃河流域長江流域便於開發的山林地帶,從漢朝就開始作為藥用人工培植,在漫長的培植過程中,出現了大花豔麗的變種,在隋煬帝時期,就作為特別的觀賞花卉進貢皇宮。到了唐朝,牡丹的富麗和長安文化相結合,其結果,產生了特殊的牡丹審美。對原始植株進行嫁接產生顏色多變的牡丹,成為一種經濟狂潮。在利益的驅動下,山林的原始牡丹幾乎挖掘殆盡。
幸好人工培植的牡丹一直保留着旺盛的生命力,否則可能像瓊花一樣完全毀於戰火。
海棠和木芙蓉的移植則稍晚。海棠產自四川,而木芙蓉原產湖南。有牡丹消耗着人們的熱情,所以海棠和木芙蓉只是作為審美花木的補充,兩種樹木都比牡丹高大。若是沒有牡丹在前,也很難保證海棠和木芙蓉不會成為新寵。因為簪花是唐宋兩朝的習俗,盛唐時候,就憑藉戴花,都可能將牡丹一擼而空。
在唐朝四川屬於邊境,叢山峻嶺,兩岸猿聲。海棠分批次出山,湖南屬於南方荒蠻尚待開發的地帶。海棠在唐玄宗時代就已經移植在宮廷當中,木芙蓉則更晚,晚唐時候才在長安種植。當時白居易寫的長恨歌,所謂芙蓉帳暖度春宵,很有可能是看到木芙蓉花開如春帳之美麗。
但白居易已經離唐玄宗時代久遠了。也就是唐玄宗的宮廷還來不及有木芙蓉。
宋朝是個園林花木培植特別旺盛的時代,海棠和木芙蓉已經遍種大江南北。但是宋朝又是一個喜歡杜撰唐朝皇家故事的朝代。
比如海棠花,就杜撰成是楊玉環最喜歡的花,還有梅花,為了梅花杜撰出一個梅妃,實際唐朝的梅花多半是野生單瓣品種,形成庭院多瓣花卉是在宋朝。而且宋朝對梅花的審美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和楊玉環相對,一定要有一個不畏懼風雪品行高潔的梅妃。
那麼木芙蓉花也得有典故不是?於是白居易芙蓉帳暖度春宵,直接就變成了故事,説唐玄宗喜歡芙蓉花,因為芙蓉花開在秋冬,像帳子一樣將春天留在了裏面,將霜雪拒絕在外面。
這就是木芙蓉叫拒霜的來歷。
晚唐時候,詩人鄭遨有“窗外拒霜空落花句。”
宋朝名相王安石也推動這個説法
“落盡羣花獨自芳,紅英渾欲拒嚴霜。
開元天子千秋節,戚里人家承露囊。”宋朝王安石《拒霜花》
直接木芙蓉強拉到唐玄宗時代。都怪白居易長恨歌太美,而木芙蓉花也太美,不沾上皇家流量怎麼能對得起這麼美麗的花?
木芙蓉也的確當得起這個芳名。秋冬之季開放,萬木搖落之時,寒風微霜,細雨西風,都擋不住它蓬勃的魅力,粉紅嫩白,青枝綠葉。
文人主政的宋朝不喜歡奢華和虛妄,牡丹太豔,唐朝已亡,居安思危,梅花,木芙蓉,菊花,這些耐寒之花,彰顯氣節與品德的花被推上主流欣賞。牡丹之霸氣和不長久被審美邊緣化。
所以宋朝的詩人喜歡木芙蓉,更喜歡木芙蓉的別名,叫拒霜,又清高,又文雅,多有氣質!
“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
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宋朝蘇軾《和陳述古拒霜花》
蘇東坡可能知道這個拒霜典故有假,也可能覺得拒霜這個名字並不合適木芙蓉。
但是他寫出了木芙蓉在晚秋初冬的獨特之美。叫拒霜不見得合適,我看它蓬勃在輕霜當中,分外嬌美動人,它最合適這樣的小霜節氣,清新之美呀!
這詩我喜歡,宜霜豈不更大氣。如果説秋花是菊花,木芙蓉也平分秋色呀!
“滿庭黃葉舞西風,天地方收肅殺功。
何事獨蒙青女力,牆頭催放數苞紅!”宋朝陸游《拒霜》
南宋時,不管典故真假,木芙蓉已經公認叫做拒霜花。陸游也喜歡,説這麼個蕭條季節,你説你怎麼就得到管春天的女神的厚愛呢,讓我看到一朵朵即將開放的春意?
木芙蓉花以秋天早冬兩季,和菊花並傲霜寒,是得力宋朝園林花木的廣泛種植和詩詞文化的繁榮。
其拒霜的典故來源雖然經不起推敲,但是在霜中傲然且鮮豔,是讓“拒霜”芳名在宋朝流傳的重要因素。
宋朝之後,戰亂使許多花木損毀,朝代更迭,宋朝簪花賞花的風俗式微,“拒霜”這個木芙蓉的別名,漸漸淡出了詩詞風雅。
不過讓木芙蓉重新回到大眾視線的是《紅樓夢》,裏面塑造了晴雯這樣一個明麗的女孩,死後被封為木芙蓉花神,她死在大雪即將來臨的冬天之前的晚秋裏,也讓人記得了木芙蓉獨特的美麗!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