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該不該死?
在安史之亂爆發的19年前,開元二十四年(736年),關於如何處置一個有罪的邊將,唐玄宗與朝中大臣產生了分歧。
這年三月,范陽節度使(治所幽州,今北京)張守珪的部下安祿山在與邊疆的契丹、奚人作戰時輕敵冒進,遭遇大敗。
張守珪本要以軍法將其斬首,安祿山大呼求饒:“您不是要滅了契丹和奚人嗎?為何要殺我!”張守珪愛惜其才,於是改變主意,將他押解到京城,聽候發落。
宰相張九齡看了報告,認為軍令如山,必須處死安祿山。
他跟唐玄宗講了兩個故事。春秋時,司馬穰苴被齊景公拜為大將,齊國大臣莊賈為其監軍。莊賈身為權貴,一向恃寵而驕,到軍營時故意遲到,違反了軍令,司馬穰苴絲毫不給面子,將他斬首。
另一個故事,是吳王闔閭重用孫武,派出宮中美女180人命他訓練,其中吳王寵姬二人為隊長。演習時,孫武見美女們嬉戲如常,尤其是兩個隊長沒做好表率,便殺了這兩個寵姬。
唐玄宗聽到這兒,卻依舊認為安祿山是個人才,可免於一死。
張九齡急了,我這故事不就白講了嗎?他再次據理力爭:“安祿山違抗軍令,兵敗喪師,依法不可不誅!”史載,張九齡還説出了一句驚人預言:“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
唐玄宗堅持己見,讓安祿山躲過一次殺身之禍,為多年後那場席捲天下的大動亂埋下了禍根,而這也不是他最後一次錯失殺安祿山的機會。
▲《妖貓傳》劇照:唐玄宗與安祿山。
唐玄宗時期的邊將數不勝數,為什麼偏偏是安祿山站在風口上飛了起來?
其中一個原因是,胡人身份幫了安祿山的忙。
天寶年間,權相李林甫為了防止邊帥入朝為相,跟自己“搶飯碗”,就向唐玄宗建議,在邊防重用胡人將領——“以寒族胡人專大將之任”。
李林甫説,之前常以文人為邊帥,他們打仗怯懦,不如武將,如果與四夷幹架,還是要靠武將。武將中最好用的當然是蕃將,他們生性強悍,驍勇善戰,若加以安撫,必定會誓死效忠。
當然,對李林甫本人最有利的,是這些人一般不會與他爭奪相位。
唐玄宗同意李林甫這一主張,提拔了高仙芝、哥舒翰等威震邊關的蕃將,也為安史之亂的爆發留下深深的隱患,藉此政策上位的,就有野心勃勃的安祿山與史思明。
安祿山本是營州(今遼寧朝陽)雜胡,沒有姓氏,原名軋犖山,有“鬥戰神”、“光明之神”的意思。他的母親阿史德氏是突厥人的女巫,他的父親是誰,史書沒有明文記載。後來其母改嫁,軋犖山才改名安祿山。
榮新江教授考證,安祿山很可能是其母親與別人私通所生,而這個人是出身昭武九姓的粟特人。粟特人以經商為業,足跡遍佈東西方,與各族人多有交往。
安祿山也有類似天賦,史載,他精通九種蕃語,從小就擅長與人打交道,因此做了諸蕃互市牙郎,在邊地市場做中介謀生。
戰爭,給了這個胡人野蠻生長的土壤。
▲劇照:姚汝能,安祿山事蹟的記錄者。
安祿山熟悉山川形勢,瞭解風土人情,不僅做生意在行,也適合從軍,於是轉行投入范陽節度使張守珪帳下,當了“捉生將”,這是一種專門抓獲俘虜的低級軍官。
當兵之後,安祿山的業務能力非同一般,他經常帶三五騎出去,俘虜數十契丹人而歸,靠軍功不斷升官。張守珪對其大加讚賞,並收他為養子。
在此期間,安祿山認識了史思明。
除了體重不一樣,史思明就像是另一個安祿山,他與安祿山同歲,也是營州雜胡,做過互市郎,且同樣陰險狡詐。
史思明早年因負債逃亡,被奚人俘虜,卻臨危不懼,假裝成唐朝的和親使,對奚人説,你們如果殺了我,一定會招來大禍。
之後,他見了奚人首領,長揖不拜,傲慢地説:“天子使見小國君不拜,禮也。”奚人雖然對他痛恨不已,卻信以為真,不敢得罪,還派了數百人隨史思明入朝。
史思明想到一條毒計,決定用這幾百條人命將功贖罪。到了平盧,他暗中派人向唐軍通報消息,將這些奚人迎入館舍,隨後坑殺。
范陽節度使張守珪得知此事後,也將史思明當作人才,升為將軍。安、史二人自此開始,當了多年的同事。
有一次,安祿山率領史思明等人進攻契丹,晝夜行軍,路遇大雨,被契丹人痛扁了一頓,幾乎全軍覆沒,安祿山自己帶着麾下20騎逃脱,馬鞍中箭,鞋也丟了。安祿山難掩怨憤,將責任歸罪於兩名部下,將他們斬首。
史思明此時卻機智地躲了起來,他擔心安祿山怪罪於他,暫時不去相見,逃入山谷20天,收集散卒700人。等到安祿山窘迫之際,史思明才帶着這支軍隊去見安祿山。此時安祿山如久旱逢甘霖,拉着史思明説,有你在,還有什麼可憂慮的呢?
安祿山走遠後,史思明才對別人説:“我要是早幾日回來,恐怕也要被殺頭了。”
▲影視劇中的安祿山與史思明。
與老朋友史思明一樣,安祿山也極其擅長察言觀色,為了加官進爵不擇手段,每次朝中派使者到邊地,安祿山都加以賄賂,請他們在玄宗面前美言幾句,刷刷存在感。
這一方法頗有成效,經過別人的吹捧,唐玄宗也聽説了安祿山這麼一個“忠臣良將”,對他多次提拔,到了天寶元年(742年),任命安祿山為平盧(治營州,今遼寧朝陽)節度使。
早年漂泊無依的雜胡安祿山,終於有了自己的一塊地盤。
為了接近唐玄宗,安祿山不斷為自己塑造好口碑,甚至以欺騙手段偽造戰功。
他在邊界製造事端,挑起戰爭,迫使奚與契丹殺了唐朝和親嫁過去的宗室之女後起兵叛唐。安祿山出兵討伐,還向唐玄宗邀功,上書説自己在行軍途中夢見了先朝名將李靖、李勣向自己求食,於是為他們立廟,祭奠時廟堂上還出現了靈芝草,這是吉兆。
除此之外,安祿山幾次誘騙契丹與奚人貴族聚會,然後用毒酒將他們灌醉,取其酋長之首送到長安報功,並將其餘俘虜坑殺。
邊境的契丹和奚族百姓被俘後有的被安祿山送到長安,有的作為他的戰俘。史書記載,僅天寶九載(750年),安祿山就向玄宗獻上俘虜8000多人。這些無辜的百姓,淪為他滿足玄宗驕奢之心的工具。
這就是安祿山的升遷之道。
▲影視劇中的盛唐宮廷。
天寶十一載(752年),已經身兼平盧、范陽、河東(治所在今山西太原)三鎮節度使的安祿山,與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同時入朝覲見。
此二人皆為蕃將,其中哥舒翰是突厥人。安祿山見了他就套近乎,説:“我的母親是突厥人,您的父親是突厥人,我們是同族呀,為何不能當朋友啊?”
哥舒翰卻説了句有內涵的話:“古人云,狐狸對着洞穴嗥叫不利,這是因為,狐狸忘本。兄弟這麼看得起我,我怎敢不盡心呢?”
前兩句話,哥舒翰將安祿山這個胡人比作了忘恩負義的狐狸。安祿山聽出來了,當面怒罵哥舒翰:“你這突厥人,竟敢如此放肆!”哥舒翰也不甘示弱,立馬翻臉,幸好高力士在旁及時勸架,才沒讓他們打起來。
史書記載此事,只是説哥舒翰與安祿山之間私怨加深。
實際上,作為東部藩鎮首領的安祿山,與西部藩鎮哥舒翰早已勢如水火,而這正是出於唐玄宗的策略。
唐玄宗心懷“吞四夷之志”,在位時四方戰事不斷,其中比較有威脅的是東部的奚、契丹與西部的突厥、吐蕃等。
安祿山崛起之前,唐玄宗的邊防策略偏重於西邊,西部邊境幾乎到了無歲不戰的慘烈境地。天寶五載(746年),年僅40歲的王忠嗣更是身兼河西及隴右節度使,“配四將印,控制萬里,勁兵重鎮,皆歸掌握”,成為唐朝開國以來掌握兵權最大的將領,在西部戰爭中屢立大功。
《舊唐書·地理志》記載這一時期東西藩鎮的力量對比:以范陽、平盧為核心的東部藩鎮,總共統兵十萬八千九百人,以河西、隴右為核心的西部藩鎮,總共統兵十四萬三千人。王忠嗣鎮守西北時,西部藩鎮的勢力達到頂峯,明顯強於東部藩鎮。
西部藩鎮坐大後,卻引起了唐玄宗的警惕,尤其是西北各鎮與太子李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王忠嗣本人就是太子的至交好友,後來在安史之亂中,李亨也是在西北軍的支持下到靈武即位。
當時的宰相李林甫為了削弱太子一黨,向玄宗誣告説,王忠嗣多次聲稱與太子是互相信賴的好朋友,意圖尊奉太子為皇帝。
唐玄宗對權力的慾望一向強烈,絕對不允許太子勢力膨脹,他在盛怒之下將王忠嗣罷免,並有意扶持東部藩鎮,使其對西部藩鎮形成制約。
安祿山憑藉這一時機平步青雲,掌握東部藩鎮集團的領導權,到了天寶十載,佔據軍事重鎮的河東節度使被唐玄宗劃給了東部藩鎮,安祿山又多了55000人的兵力。
另一邊,西部藩鎮卻在王忠嗣被貶去世後分裂成了兩大集團——安思順(朔方)和哥舒翰(河西、隴右),而這兩人素來不和,之後漸行漸遠。
安史之亂中,朝廷平叛時主要依靠的是西北兵,包括朔方、河隴、安西、北庭的軍隊。這場戰爭,實質上還是東西部藩鎮的鬥爭。
▲唐《明皇幸蜀圖》。
安祿山,這個威震一方的野心家,在唐玄宗面前卻表現得像個憨直的胖子,一直把皇帝矇在鼓裏。
天寶二年(743年),安祿山以平盧節度使(治營州,今遼寧朝陽)的身份第一次入朝拜見皇帝,就將他拍馬屁的本領發揮到極致。
他對玄宗説,去年營州鬧蝗災,臣焚香對天禱告,我若心術不正,願蝗蟲吃我的心;若體諒臣一片忠心,就讓蝗蟲散盡。臣剛禱告完,北方就飛來一羣鳥,將蝗蟲吃光了。
這段話明顯是在吹牛,可唐玄宗聽了大喜,第二年讓安祿山兼任范陽節度使(治幽州,今北京)。
天寶六載(747年),安祿山再次覲見皇帝。
他體型異常肥碩,坐下來腹部壓到膝蓋上,站起來行走也不方便,進京時沿途驛站的馬都馱不動他,可在玄宗面前跳起胡旋舞特別靈活,乃至迅疾如風。
唐玄宗欣賞安祿山的表演,指着他肚子,開玩笑説:“你這胡人肚子這麼大,都裝些什麼啊?”
安祿山答,別無他物,都是赤膽忠心。
唐玄宗十分高興,又讓他拜見太子李亨。安祿山愣着不動,説太子是什麼官?
玄宗説,太子就是儲君,朕千秋萬歲之後,他就是天下之主。
安祿山再次裝傻,跪下來説,臣愚笨,向來只知有陛下一人,不知還有太子。
玄宗聽了還是大喜,更加中意這個大胖子。
這一舉動顯然是在表演,安祿山為官多年,豈會不懂朝儀,他明白皇帝最怕邊將與太子結黨,此前王忠嗣的冤案就是證明,才這樣裝瘋賣傻。
這一年,唐玄宗已經年逾花甲,身體不大如前,精神愈發頹靡。安祿山看出皇帝對年事已高的憂慮,在宴會上虛偽地表示:“臣蕃戎賤臣,受榮寵過甚,臣無異材為陛下用,願以此身為陛下死。”
為了換取玄宗信任,安祿山奴顏婢膝,竟然拜小自己16歲的楊貴妃為母。
每一次進京,看到玄宗與楊貴妃在一起,他都是先拜見貴妃,再拜玄宗。唐玄宗問,這是何故?安祿山説:“胡人先母而後父。”
天寶十載(751年),安祿山過生日,年輕的楊貴妃將肥胖的“祿兒”召進宮,給他做“洗三朝禮”(民間生子第三日,給孩子洗澡的風俗),之後用錦繡做成一個大襁褓,把安祿山像小孩子一樣裹起來,讓宮人用彩車把他抬起來嬉笑玩耍。玄宗聽説此事後,親往觀看,當場就被逗樂了,並賜給安祿山大量財物。
稗官野史多流傳楊貴妃與安祿山的緋聞,實則經不起推敲,因為,他們之間的接觸都是在玄宗眼皮底下發生的。
楊貴妃與安祿山的“母子關係”為玄宗所認可,這不過是滿足帝王戲弄臣子的虛榮心,也是安祿山取信玄宗的手段。楊貴妃樂於與安祿山扮演這些滑稽劇,應該也是在彌補自己的遺憾,她雖然得寵,膝下卻無一兒半女,因此才拿安祿山取樂。
隨着安祿山地位愈發突出,唐玄宗對他的優待也逐漸增多。
唐玄宗常去華清宮,為了方便見安祿山,就在華清宮所在的昭應縣(今陝西西安臨潼區)和長安的親仁坊為安祿山修建了豪宅,並特地下詔要求新宅“窮極華麗,不限財物”,建成後更是大肆慶賀。
儘管如此,玄宗還擔心被安祿山吐槽不夠排場,對受命前去賜物的宦官説:“胡(安祿山)眼大,勿令笑我。”
▲唐玄宗畫像。
朝中有一個人長期提防着安祿山,他就是楊貴妃的族兄、取代李林甫成為權相的楊國忠。
楊國忠也是一個靠投機取巧、陷害他人走上權力之巔的小人,不是什麼好鳥,但正是出於對權位的看重,他將安祿山當成了政敵,而且經常向唐玄宗反映,安祿山將會陰謀叛亂。
天寶十三載(754年),安史之亂前一年,楊國忠再次向唐玄宗進言,安祿山一定會造反,陛下不信可以召見他,他肯定不來。
這一次,安祿山還是來了。他一見唐玄宗,就對楊國忠展開反擊,哭訴道:“臣本胡人,得到陛下提拔重用,累居節度使等職,所受恩遇超過常人。楊國忠嫉賢妒能,想謀害臣,臣恐怕命不久矣!”
唐玄宗先是對安祿山賞賜鉅萬,進行安撫,之後做了一個耐人尋味的決定——命翰林院供奉起草詔書,欲使安祿山為宰相。此舉有兩個後果,一是削弱楊國忠的權力,二是對安祿山明升暗降,讓他入朝為官,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楊國忠卻堅決反對,説:“安祿山雖有軍功,但目不識丁,豈可為宰相?制書若下,四方夷狄都會輕視大唐。”
唐玄宗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命安祿山回范陽,臨行前解御衣相贈,並派高力士到長樂坡(今陝西西安東郊)為其餞行。
事後,唐玄宗問高力士:“安祿山表現如何?”
高力士説:“看他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必是知道陛下要任命他為宰相,卻受到勸阻。”
楊國忠與安祿山的矛盾激化,已經使叛亂箭在弦上,可唐玄宗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他還天真地以為,內有宰相,外有武將,自己坐享其成即可。他曾對高力士説:“朕今老矣,朝事付之宰相,邊事付之諸將,夫復何憂?”
安祿山卻感覺到危機的來臨。這是他最後一次告別玄宗回到范陽。之後,他一方面繼續迷惑朝廷,多次謊稱打敗契丹、奚人,另一方面,對長安來的使者避而不見,甚至不顧君臣之禮。
唐玄宗還是對楊國忠等人説,安祿山必無異志,東北二虜全靠他震懾,朕自保之,卿等勿憂也。
天寶十四載(755年)三月,朝廷的使者裴士淹到達范陽,被嚴加看管20多天才見到安祿山。裴士淹見對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嚇了一大跳,只是宣讀了詔書就匆匆回京。
回到長安,裴士淹見玄宗對安祿山的一片“忠心”仍然堅信不疑,也不敢將實情上報。
六月,安祿山之子安慶宗要在長安迎娶宗室女榮義郡主,唐玄宗親自下詔要安祿山進京觀禮,安祿山卻稱病未往。
僅僅過了一個月,不久前還稱病的安祿山請求命6900名士兵到長安獻馬3000匹,並由22名蕃將率領。安祿山一下子就派了近7000人進京,顯然不是一般的進獻。
史書認為,安祿山“欲襲長安”。
這一次,唐玄宗終於有所警覺,他派宦官馮神威攜手詔到范陽,向安祿山發出最後的邀請。唐玄宗在詔書中説:“朕為卿在華清宮新作了一處温泉浴池。”
此時,陰謀已經暴露在陽光下,安祿山以睥睨之態坐着,不願抬動肥碩的身軀,只是輕描淡寫問一聲:“聖人安穩。”緊接着,他冷冷地説道:“馬不獻亦可,十月灼熱詣京師。”
馮神威還來不及説話,就被拖下去,數日後遣返長安。回到京城後,他哭哭啼啼地對玄宗説:“我差點兒就無法回來見陛下了。”
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後,唐玄宗緊急處置了在京的安祿山一黨,但為時已晚。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發動所部兵與同羅、奚、契丹、室韋等部共15萬人,以討伐楊國忠為名,在范陽起兵,率軍大舉南下,留下史思明鎮守河北。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動亂就此爆發。
▲唐朝疆域圖(開元二十九年)
安祿山兵馬南下時,薊城的一個老人向他進諫道,師出無名,註定是會失敗的。
為了安撫河北民心,安祿山特地派人回答他:“苟利國家,專之可也。利主寧邦,正在今日,何憚之乎?”馬蹄南去,狼煙升起,只留下老弱婦孺議論紛紛。
老人未曾見過范陽的兵馬向南而去,也沒有見過大唐遭遇如此浩劫。史載,安史叛軍“每破一城,城中衣服、財賄、婦人皆為所掠。男子,壯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
不久後,安祿山攻取洛陽,建國稱帝,次年六月,安史叛軍攻陷了長安。
盛世的破壞者安祿山,在叛亂不到兩年後就死於醉生夢死之中,被謀士嚴莊、兒子安慶緒與親信宦官李豬兒等合夥刺殺,安史之亂的戰火卻持續了八年。
在唐朝歷史,乃至整個中國古代史,安祿山都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
▲影視劇中的唐玄宗。
安史之亂打碎了開元、天寶年間的盛世繁華,尤其使北方經濟遭到嚴重摧殘。
戰爭時期,“京師米價鬥至一千”,從潼關到鄭州之間,“五百里中,編户千餘而已”,只見“蕭條悽慘,獸遊鬼哭”。戰爭結束後,三河(河南、河北、河東)、淮泗等地“太倉空虛,雀鼠猶餓。至於百姓,朝暮不足”,幾乎人人貧苦,連賴以生存的條件都沒有。
安史之亂後,原本防備吐蕃的西北兵紛紛內調,剩下的邊防力量難以抵禦吐蕃。之後,隴右、河西之地不斷為吐蕃蠶食,“數年間,西北數十州相繼淪沒,自鳳翔以西,邠州以北,皆為左衽矣”。
中唐時,吐蕃的勢力一直髮展到了關中西部,大唐朝廷與西域的聯繫也被隔斷,關中一帶由“開元之前,貢輸不絕”變成了天寶之後“槁街之邸,來朝亦稀”,這一變化影響後世數百年。
安祿山、史思明勢力與唐軍進行了長達八年的戰爭,直至窮途末路。為了另謀出路,他們之中很多人向唐朝投降。寶應元年(762年),安史叛軍最後的領導者史朝義即將被滅,安史舊部薛嵩、張忠志、李懷仙、田承嗣等相繼向唐朝投降。
安史之亂後,這些安史舊部勢力控制了今河北、河南北部以及山東西北部地區,互相聯姻,互相利用,不聽朝廷號令。除此之外,一些在平叛過程中起家的唐軍將領也以功臣自居,割據地盤,由此造成藩鎮割據的局面,到唐朝滅亡依舊尾大不掉。
在安史之亂中得到重用的宦官李輔國、魚朝恩等權力愈發壯大,開啓了宦官奪權的序幕。到中晚唐時,形成了南衙北司之爭。宦官勢力在皇權衰落時不斷膨脹,不僅能左右政局,甚至可以廢立皇帝。
在宦官干政下,大唐皇權日益頹靡,朝政也逐漸渙散無力。
可以説,安祿山與他掀起的叛亂,徹底改變了唐朝。盛世年華,更要警惕安祿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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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思煒:《“雜種”與“雜種胡人”——兼論安祿山的出身問題》,《歷史研究》2015年01期
張冠凱、胡阿祥:《安祿山叛亂原因補説——從朔方、河東的爭奪説起》,《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年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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