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墨之爭的根本分歧是仁愛還是兼愛,在這個問題上派生出
三大分歧:
仁義還是功利,天命還是鬼神,民權還是君權。而民權君權的問題集中在墨子的又一個觀點上:尚同。墨子的思想有十大主張,其中最重要的主張我認為一個就是兼愛,一個就是尚同。因為兼愛和尚同都是墨子針對當時社會病開出的藥方。
墨子認為社會之所以出了問題,天下之所以大亂,兩個原因:一個是“起不相愛”,是大家不相愛了,所以要用兼愛來治療。還有一條是“生於無政長”。為什麼天下大亂呢?因為沒有好領導,沒有好領導就亂了。
墨子這話,有點不好理解。從啓廢禪讓,到墨子在世,世襲的君主制,大約已經實行了一千六百年,怎麼能説是“無政長”?夏啓之前,氏族、部落、部落聯盟,也都有自己的領袖,怎麼會缺領導?原來,墨子所謂“無政長”,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缺領導,而是缺少能夠統一人民思想、觀念、意志的好領導。墨子説,人類誕生之初(古者民始生),還沒有政治制度的時候(未有刑政之時),意見是不統一的。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主張(一人則一義),兩個人有兩個人的主張(二人則二義),十個人有十個人的主張(十人則十義)。人越多,主張就越多(其人茲眾,其所謂義者亦茲眾)。所有的人,都説自己的主張對,別人的主張不對(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互相攻擊,互相批判(交相非也)。結果是什麼呢?交相非也,就互相批判,都説你不對,我對。亂了吧。所以,“天下大亂,若禽獸然”,整個社會亂七八糟,就像動物世界。究其所以,都因為缺少好的領導啊!這就叫“天下之所以亂者,生於無政長”(《墨子·尚同上》)。
所以所謂尚同,
以其説是因為當時沒有好領導,不如説是認為當時意見不統一,或者説沒有能夠把大家意見都統一起來的好領導。墨子認為要解決天下大亂的問題,就是兩個辦法,一個是提倡大家互相相愛,另一個就是有一個好領導,把大家意見統一起來。誰也不要吵,安靜,天下就太平了。
那麼我們就要問了,你説意見不統一,天下大亂,意見必須統一,靠誰來統一呢?靠老百姓嗎?老百姓能統一嗎?老百姓不能來統一,老百姓那麼多人啊,老百姓本來就是被統一的對象,老百姓就是人多嘛。人多,嘴雜,七嘴八舌嘛,一娘生九子,九子十條心,那怎麼能統一。所以只能靠領導來統一,只能靠統治者來統一,這是第一點,不能靠人民來統一,只能靠領導來統一。
那麼又問,領導也不是一個人啊,領導也有很多,領導意見不統一怎麼辦?墨子説領導的領導來統一,叫做逐級上同,就是一級一級地去統一。首先是由里長,里長就是村長,里長把村民的意見統一起來,然後和誰相同呢?和鄉長。里長統一村民的意見服從鄉長,鄉長統一鄉鄰的意見服從國君,國君統一國民的意見服從天子。所以如果村長和村長意見不統一,鄉長説了算;鄉長和鄉長意見不統一,國君説了算;國君和國君意見不統一,天子説了算。最後統一到天子他一個人那兒去了,不就統一了嗎。
所以墨子提出來尚同的原則就是:上面説對的,你必須説對,上面説不對的,你必須説不對。你不要和領導的意見相反,你和領導的意見相反,那告訴你,鬼就要來找你了。你和領導的意見相同,那告訴你神就要保佑你了。而且墨子認為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實行兼愛了。為什麼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實行兼愛了呢?
因為很簡單啊,所有人都跟上面意見統一啊,只要上面兼愛大家就兼愛嘛。這辦法好不好?好啊,很便當啊,只要搞掂天子一個人就行了。但是風險也很大,為什麼呢?天子不兼愛呢?天子不兼愛,國君就不兼愛;國君不兼愛,鄉長就不兼愛;鄉長不兼愛,里長就不兼愛;里長不兼愛,老百姓不兼愛,普天之下統統地不兼愛,邏輯是一樣的。
那這個問題邏輯學家墨子已經想到了,墨子説放心,你們不要再杞人憂天,天子肯定兼愛。為什麼天子就肯定兼愛呢?他説告訴你,我們為什麼要天子呢?天子來到人間就是來行兼愛的,上天,老天爺,神,為了讓天下太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他特地選擇了天底下最善良、最聖明、最有能耐、最有道德的人當天子。
這個天子又選擇了比他差一點的次等聖明的人做國君,國君又在自己的國家裏又選擇了次於自己但是也很聖明的人當鄉長,這個鄉長又在自己鄉里面又找到更次一等的也很聖明的人當村長。我們這個制度就保證了從上到下都是聖明的,都是兼愛的,所以你放心。
那如果我在當時的話,我只好對他老人家説,我不放心,我沒法放心,因為我搞不清楚你那個最最聖明的天子是怎麼選出來的?我不知道,誰選的?老百姓選的?那時候又沒有投票制啊!官員選的?老天爺選的?老天爺怎麼選的?怎麼就是他做天子啊?你何以保證啊?
他説那當然,你看這個,我們最早的那些黃帝、炎帝,我們不都是炎黃子孫啊,炎黃啊,當然是最最聖明的嘛,這個有問題嗎?堯、舜、禹、商湯王、周文王,那不大家不都公認是最最聖明的嗎?最最兼愛的嗎?你怎麼看不到這個事實啊?我説,好,我看到了,就算他們是啊,他們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就算他們是,你怎麼就保證他們兒子都是?
因為你現在的制度是世襲制,天子的兒子做天子,天子的兒子的兒子的兒子的兒子還做天子,你怎麼就保證他的遺傳一路傳下來就是天底下最最聖明的人?我不知道,你怎麼保證?你怎麼就保證一代一代地傳下去天子就一定是天下最聖明的,國君就是次一等聖明,鄉長又再次一等聖明,里長又再次一等聖明,你怎麼知道的,他怎麼就不變?恐怕他回答不出來。
好,我們再打個折扣,就算這個遺傳它也不發生問題,那他是神還是人?他還是個人是不是?他是個人就能不犯錯誤嗎?那這個墨子想到了,因此他同時規定領導人必須聽意見。在他的國家制度的設計裏面是這樣的,下級必須服從上級,上級必須聽取意見。下級如果發現了問題不向上級提意見也要受懲罰,看起來好像很民主了,有意見儘管提,上訪去,但是他同時規定,如果你的意見和上級發生衝突,你必須服從。
這叫做表面上看起來是民主集中,實際上是君主獨裁。所以馮友蘭先生説,這樣的政權,必定是極權主義的。這是一個君權至上,絕對服從的社會。人民羣眾對統治者只能絕對服從。如果意見不一致,便要麼放棄自己的觀點,要麼接受懲罰,哪有權利可言?
甚至就連他們的提意見,也是義務,不是權利。愛民的墨子,居然完全無視民權,這可真有意思。墨子想像出這樣一個社會並不奇怪,因為墨家是一個軍事團體,軍事團體講究的就是什麼呢?令行禁止,絕對服從,所以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他必須服從。
那麼在這個問題上,恰恰孟子又和墨子相反。孟子怎麼説呢?在孟子那裏,民權高於君權。孟子的名言是什麼“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民權是第一位的,政權是第二位的,君權是第三位的,那不很明確嗎?
民權高於君權。當然孟子也是贊成君主制的,這一點沒有分歧,那就是先秦諸子在君主制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分歧,不管哪一家。而且孟子也認為,君主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富貴榮華,可以也應該獨一無二,比方説“天無二日,民無二王”(《孟子·萬章上》)。但是孟子發展了孔子的“正名説”,我們前面講過孔子,講過正名。
孔子説,我要執政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正名,叫“必也正名乎”,正名的內容是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什麼意思呢?君要像個君,臣要像個臣,父要像個父,子要像個子,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樣子。所以孟子説,是的,天底下只能有一個君王,但是你得像個君王,你得像。不是你老爸生了你,你該着就當的。
梁惠王的兒子梁襄王,孟子的評價就是“望之不似人君”,一看上去就不像個君主,那不行。也就是説在孟子看來,君主確實是必須的,而且只能有一個,但是你必須合格。那麼有沒有條件呢?有,
孟子提出了合格君主的三大條件:
第一個條件,關注民生,與民同樂
。就是一個合格的君主,必須關心老百姓的生活。如果像梁惠王那樣,弄得“庖有肥肉,廄有肥馬,民有飢色,野有餓殍”(《孟子·梁惠王上》),那就是不合格的君主。具體地説,在關注民生、與民同樂這一條下面,孟子還提出了三個考核標準。
第一個標準:保證基本生活
。對此,孟子設了硬指標,硬指標是什麼呢?五十歲的老人都有棉衣穿,七十歲以上的老人都有肉吃,可量化的啊,硬指標。因為孟子説五十歲,人到了五十歲如果沒有棉衣穿,他就會受凍,他就冷。到了七十歲的時候如果沒有肉吃,他就餓。如果讓你的人民又凍又餓,你就是不合格的君主。這是一個可量化的硬指標,沒有價錢好講。
第二條,關心弱勢羣體
。也有具體的考核內容,孟子説人當中有四種人是弱勢羣體,鰥、寡、孤、獨,他當時情況不同,不像我們今天還有下崗工人。鰥就是老而無妻,寡就是老而無夫,這個無他是兩種,一種是沒有過,還有一種就是喪偶,孤就是幼兒無父,孤兒,獨就是老而無子,老了,沒有孩子,鰥、寡、孤、獨,孟子説這四種人就是社會上的弱勢羣體。一個合格的君主必須對這四種人給予特殊的關照,第二點。
第三個考核標準叫做與民同樂,
就是你要和老百姓一起快樂。
孟子跟齊宣王講仁政,講了很長時間以後,齊宣王就跟孟子説,先生,你説嘛,還是有道理的,只是做起來有些困難。孟子説那大王有什麼困難呢?齊宣王説我也知道,要五十歲的老人有衣服穿,六七十歲有肉吃,鰥寡孤獨都要關注,這些我也都贊成,但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貨;
寡人有病,寡人喜歡錢。孟子説沒有關係啊,誰不喜歡啊,你和老百姓一起喜歡不就行了嗎?齊宣王説,哎呀還是不行,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説喜歡女人是對的,誰不喜歡女人啊,漂亮女人,但是你和老百姓一起喜歡漂亮女人不就行了嗎?
孟子説這樣吧,我聽説大王喜歡音樂,是不是啊,齊宣王的臉馬上就白了,這個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喜歡什麼古典音樂,我是喜歡流行歌曲。孟子説沒有關係,流行歌曲也是音樂啊,喜歡流行歌曲不丟人,不丟人,反正你就是喜歡音樂了。那我想問問大王,你這個喜歡流行歌曲,是一個人欣賞音樂快樂呢,還是跟別人一起欣賞快樂呢?喜歡,當然還是有些人一起跟我喜歡,我高興。
他説,孟子説你是和少數人一起喜歡你開心呢,還是跟多數人一起喜歡你開心呢?齊宣王説當然跟我愛好相同的人越多越好。孟子説是啊,如果你和全國的老百姓一起喜歡流行歌曲,那不是最快樂嗎?所以與民同樂,孟子説,對你也是有好處的,你也能得到快樂,你為什麼不做呢?這就是合格君王的第一個條件:關注民生,與民同樂。
合格君主的條件二,瞭解民意,尊重事實。
你執政的時候,你要了解民意、尊重事實。墨子的説法是什麼?是上面説是,下面都得説是,上面説非,下面都得説非。一切都上面的,聽領導的,聽上級的,你不要亂講。
孟子相反,孟子也是主張賢人政治的。他理想中的治世,就是“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孟子·公孫丑上》),與墨子的主張沒什麼兩樣。但孟子説,我們在一個國家當中要選拔一個人才,要怎麼選拔呢?如果左右皆曰賢,就是你君王旁邊的人都説哎呀那個人不錯啊,未可也,你不能提拔他。
諸大夫皆曰賢,官員們都説這個人不錯,這個人應該提拔,未可也,你也不能提拔。國人皆曰賢,全國人民都説這個人不錯,可不可以提拔了呢?還不能,要怎麼樣?然後察之,你還得去考察一下,實實在在地考察一下,發現他確實優秀,提拔起來,這叫選賢。
殺人呢,也一樣。左右皆曰可殺,未可也,你旁邊人説這個傢伙壞透了,把他殺了吧,你不能殺。大夫們都説這個傢伙壞透了,你把他殺了吧,不能殺。國人皆曰可殺,也不能殺,然後察之,你還是得去考察一下,看他是不是有罪,是不是犯了死罪。
全國人民都説這個傢伙壞透了,應該殺了,考察了以後,他確實是罪行累累,十惡不赦,你然後才能殺。所以孟子執政的觀念是什麼,既聽取羣眾意見,又尊重科學事實,孟子高明吧,這是第二個條件。
合格君主的第三個條件,尊重民權,對等交流。
孟子認為君主確實是領導,民眾確實是被領導,但是君與臣,官與民之間,應該是對等的。這話孔子也説過。孔子的説法,是“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八佾》),也就是臣對君要忠誠,君對臣要客氣。孟子就沒那麼客氣,他是這麼説的“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
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孟子離婁》”就是你做君主的,如果把我們看作自己的親兄弟,看作自己的手和腳一樣,我們會把你看作自己的心肝,我們會保護你。如果你把我們看得像狗和馬一樣,我就把你這個君王視同路人,我不認識你。如果你再輕看我們,君之視臣如土芥,你把我們看得像土疙瘩,像草一樣,那我把你當敵人,視若寇讎。這種話在當時講的,也是分量非常重的,公然説君主我把你當寇,敵人啊。必須對等。
這就是孟子認為合格的君主的三大條件:關注民生,與民同樂;瞭解民意,尊重事實;尊重民權,對等交流。三個條件,符合這三個條件,就是合格的君主,不符合這三個條件,就是不合格的君主。
那麼一旦一個君主不合格,怎麼辦?也有兩個辦法。一是拋棄他,讓他去做孤家寡人;二是顛覆他,讓他去做孤魂野鬼。這個問題孟子和齊宣王也討論過。宣王問孟子,他説什麼叫公卿?公卿就是朝廷當中最貴重的大臣。孟子説,你問哪一種公卿啊?宣王説你這個公卿還有兩種嗎?,孟子説有兩種,一種叫貴戚,一種叫異姓。貴戚就是和國君同姓的,一個家族出來的,因為當不上國君,當大夫。還有一種就是外姓人,兩種不一樣。
王就問了,有什麼不一樣嗎?孟子説有,貴戚公卿,就是跟你國君同姓的那些大夫們,他們的義務是什麼?是你有了錯誤,他們就要提意見,如果你不接受,怎麼樣,兩個字:易位。廢了你。這個王的臉唰一下就變了,廢了我。然後孟子説,大王你不要緊張,説説而已嘛。因為大王問到我這個問題,我不能不實話實説。
王的臉緩和過來了,那異姓的大臣又怎麼樣?異姓的大臣也是你君王有了錯誤,他們要提意見,如果不聽呢?棄之,他離開你。説了半天還是不要他嘛,一個是把他廢了嘛,還有一個是離開他。一個是離開他,大家都不來幫忙了,讓他去做孤家寡人。如果是同姓的大夫,要廢了他,讓他去做孤魂野鬼。
事實上孟子也是主張“革命”的,孟子是先秦諸子當中的“革命派”,他雖然也承認君權神授,他認為天子、國君的,這樣一個權力是上天給他,給他們的,是天命,這個他承認。但是他同時説“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天聽誰的呢?聽老百姓的。君主的權力是上天賦予的,但是上天在授權的時候,先聽老百姓的。所以一個人一旦對老百姓不好,做不到前面説的三大條件,是個不合格的君主,人民就有權力起來“革命”,把他推翻。
孟子説“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就是違背仁德的這個人就叫做賊,破壞正義的這個人就叫做殘。“賊殘之人謂之一夫”,就是那個賊人殘義的人叫什麼呢?叫民賊獨夫。他不叫君主,他沒有資格當君主,他是一個獨裁者,我們可以推翻他。
所以周武王革命,不是弒君,因為當時商和周的關係是君臣關係嘛,因此有人就提出來説,這個武王怎麼能夠伐紂呢?紂是他的領導啊,他這不是弒君嗎?孟子説不是弒君,我只聽説過消滅了民賊獨夫,那個獨裁者紂王,沒聽説什麼弒君,這就是孟子。
所以我們在這個地方,我們看到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是什麼呢?是墨子站在勞動人民的立場上,結果走向了君主獨裁。孟子倒原本站在統治階級立場上的,結果走向了人民革命。所以我就想起一位名人,一位偉人説的一句名言,説歷史喜歡開玩笑。本來我是想進這個房間的,走進去以後,才發現進了那個房間。
所以我在這裏,又要重重地投上孟子一票,前面我投了墨子的票,現在要投孟子的票。孟子的這種民本思想,實在是太可貴了。我們知道,孔子和孟子是站在統治階級一邊的。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孟子比孔子還更進一步:孔子只是講“王道”,孟子則已經講“王業”。比如孟子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最後落實到什麼呢?
落實到“天下可運於掌”(《孟子·梁惠王上》)。他講“尊賢使能”,也是落實到“無敵於天下”。孟子還説:“無敵於天下者,天吏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公孫丑上》)與民同樂,也如此:“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梁惠王下》)這就是“王業”了。我們知道,在戰國時期,王業與霸業,那是隻有一步之遙的。
而我要對墨子表示深深地遺憾,墨子實在是太可惜了。因為墨子有一個綱領性的思想叫做“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就是墨子的理想是為天下人民謀福利的,原本是這樣子的。他要追求的利,也是天下人的根本利益。而且,他的同情心是向弱勢羣體傾斜的。在他看來,社會的問題並非孔子痛心疾首的“禮壞樂崩,犯上作亂”,而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以強凌弱,巧取豪奪”。
為了爭取人民羣眾的利益,墨子著書立説,奔走呼號,磨穿了鞋底,磨破了嘴皮。這種精神,實在值得崇敬!這種立場,也實在應該肯定。但是,墨子的觀念太狹隘,他只知道人民羣眾有物質需求,不知道人民羣眾還有精神需求。他只知道人民羣眾有經濟利益,他不知道人民羣眾還有政治利益。因此,他只為人民羣眾爭取生存的權力,經濟的權力,不為人民羣眾思想的權力,言論的權力。
而且他還要求人民羣眾把自己思想和言論的權力無條件地交給統治階級。結果呢,按照墨子的方案,勞動人民可能會從經濟壓迫當中解放出來,同時變成統治階級的精神奴僕,這是非常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