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消息網2月2日報道美國《紐約時報雜誌》1月20日刊載題為《拉斐爾·沃諾克和黑人蔘議員的孤獨》的文章,作者系美國布倫南司法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西奧多·R·約翰遜。文章稱,美國曆史上迄今有11位黑人蔘議員,從第1位到第11位,歷史經歷了151年,但道路依然崎嶇。全文摘編如下:
1870年1月底,一個人的到來吸引了美國首都的注意,他就是即將成為美國首位黑人蔘議員的密西西比州議員海勒姆·羅茲·雷韋爾斯。上任途中,他坐了幾天的汽船和火車,船長和列車員們強迫他進入“有色人種”區域。在他乘坐的列車駛進新澤西大街火車站後不久,身着黑色西裝、剛刮過臉、顴骨下留着整齊鬍鬚的雷韋爾斯受到了熱情黑人民眾的迎接。
他的種族“凸顯了資格問題”
參議院的議員們也急切想要見到他。雷韋爾斯的當選歸功於新獲得選舉權的自由民,他們通過投票令115名黑人議員進入了密西西比州議會,州議會又選擇了雷韋爾斯赴華盛頓任職。(參議員當時不是由人民直接選舉產生的。)密西西比州在參議院的席位自1861年該州脱離聯邦以來一直空缺。
在雷韋爾斯宣誓就職前,密西西比州必須重新加入聯邦。關於這位“新黑人蔘議員”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國,佔據了報紙專欄和美國人的想象。費城《電訊晚報》稱他是“壯實的黑白混血兒,有着一看就有非洲血統但十分和善的長相,舉止沉穩,討人喜歡”。黑人媒體對他讚不絕口。華盛頓的《新紀元報》因為他曾服務於聯邦軍而稱讚他愛國。
其他機構則沒有那麼寬容。田納西州孟菲斯的《大眾紀事報》寫道:“除了可恥的黑人身份外,這個黑人是一個十足的無賴。”《芝加哥共和報》進一步指出,這位新參議員的種族“凸顯了他的資格問題,這是一個很受關注並且非常重要的實際問題”。
2月23日,密西西比州重新正式加入聯邦,雷韋爾斯終於可以上任了。就在參議院準備讓他就職時,特拉華州參議員威拉德·索爾斯伯裏表示反對,其他參議員很快也加入進來,他們的理由是憲法要求一個人在成為參議員之前必須有至少九年的美國公民身份。最高法院1857年對斯科特訴桑福德案的裁決認定黑人不能成為公民,而確立了出生公民權的憲法第14條修正案直到1868年才獲得批准。持反對意見的參議員們稱,雷韋爾斯不具備資格,因為他最多隻擁有兩年的美國公民身份。
參議院進行了三天的激烈辯論,雷韋爾斯就坐在參議院一個座位上觀看,而他的同事們旁若無人地繼續談論着他。
“密西西比大猩猩進入參議院”
今年1月6日,在人們1870年就雷韋爾斯的公民身份和資格進行辯論的地方,持反對意見的參議員們在選舉人團投票計票期間再次站起來稱總統選舉結果不合法,這次選舉也將使參議員卡瑪拉·哈里斯成為首位黑人副總統。當天晚間,很大程度上在佐治亞州黑人選民的幫助下,拉斐爾·沃諾克在決勝選舉中獲勝,成為美國曆史上第11位黑人蔘議員,也是自重建時期以來第二位來自南方的黑人蔘議員。
雷韋爾斯邁向參議院的道路經過了黑人教會的神聖講壇和密西西比河沿岸一個軍營的高高峭壁。他1827年作為一個自由人出生於北卡羅來納州,在宗教學校接受教育,然後成為衞理公會的教師和牧師。儘管他在奴隸制時代是一個自由黑人,但他的膚色為他在美國的經歷打上了烙印。他走南闖北,對自由的黑人和受奴役的黑人施教,但在講道時小心避免使用可能會被白人民眾解讀為煽動叛亂的語言。
隨着美國陷入戰爭,雷韋爾斯盡其所能為聯邦事業作貢獻。到1864年,他以牧師身份加入了聯邦軍,服務於密西西比州的黑人官兵。
在戰後的幾年裏,雷韋爾斯回到密西西比,領導一個衞理公會教堂。1868年,雷韋爾斯憑藉聰明才智和親切態度被推選擔任他的第一個政治職位——市政委員會委員。第二年,他進入了州議會,在踏足政壇18個月後,他成為關於美國黑人公民身份的一場辯論的中心。
1870年2月25日,雷韋爾斯終於在一次按照黨派路線進行的投票後宣誓就任參議員,在那次投票中,林肯的共和黨投了支持票,當時由白人民族主義者主導的民主黨投了反對票。當時,很多人聚集在參議院旁聽席,希望目睹一名美國黑人擔任國家要職的時刻。那一時刻十分令人激動並且顯示了巨大分歧,以至於主持會議的副總統不得不斥責在場者,因為他們激烈“表達了情緒”。《辛辛那提每日問詢報》第二天的標題是“密西西比大猩猩進入參議院”。
從19世紀到21世紀
雷韋爾斯在參議院任職僅一年,因為他當選的特別任期已經結束,但在1875年,密西西比州議會選出了另一名黑人蔘議員。布蘭奇·布魯斯的母親是一名黑人奴隸,父親是一名將妻子視為個人財產的白人,他是唯一出身奴隸家庭的參議員。
到1881年布魯斯任期結束時,重建時期也結束了。由於聯邦軍隊不再實施民權保護,白人種族隔離主義者以暴力且有條不紊的方式重新奪取了南方,通過種族恐怖主義以及祖父條款、人頭税和讀寫測試等方式將黑人擋在投票站和民選職位之外,從而系統性地把黑人趕出了民主體制。
80多年後參議院才有了另一位黑人議員。在1964年的《民權法》和1965年的《選舉權法》獲得通過後,馬薩諸塞州共和黨人愛德華·布魯克於1966年當選參議員,這具有重大意義。
在布魯克任期結束後的40年裏,參議院只有過七名黑人議員。南卡羅來納州的蒂姆·斯科特是自重建以來的第一位,也是唯一的共和黨人。伊利諾伊州有三個人:卡羅爾·莫斯利·布朗,第一位成為美國參議員的黑人婦女,貝拉克·奧巴馬和羅蘭·伯里斯。加利福尼亞州的卡瑪拉·哈里斯,新澤西州的科裏·布克和馬薩諸塞州的莫·科萬。直到八年前,參議院才在美國曆史上第一次有了一名以上的黑人議員。
21世紀的進步仍需要與19世紀揮之不去的種族主義展開對抗。伴隨着美國黑人在選舉中的影響力不斷增強,參議員貝拉克·奧巴馬和卡瑪拉·哈里斯在國家舞台上迅速崛起,再次引發了白人保守分子的強烈抵制,他們質疑黑人擔任國家最高職位的資格,對哈里斯作為牙買加和印度移民的女兒是否有資格成為副總統提出了質疑。
過去時代的聲音迴盪在當今的美國,黑人蔘與國家領導角色在一些人看來並非是對建國理想的實現,而是對這些理想的存亡威脅。
“帶刺的棉鈴”與“勝利的鞋子”
這是拉斐爾·沃諾克宣佈競選參議員時所面對的歷史。他的共和黨對手、參議員凱利·萊夫勒指責他是“馬克思主義激進分子”,萊夫勒推出了一則加深了沃諾克膚色的政治廣告,並密切關注他的演説,試圖從中尋找語言來支持競選中有關他懷有“反美仇恨”的説法。
如老人們所説,採摘棉花是很受罪的事情。收棉花是在夏末,那是南方濕度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時候。黑人奴隸常常説起反覆出現的痛苦——帶刺的棉鈴扎到指尖,太陽持續炙烤後背,還要擔心監工的鞭打。
沃諾克在獲勝演説中的動情開篇喚起了人們對這段歷史的回憶。他回憶了母親十幾歲時在佐治亞州韋克羅斯農村地區為維持生計而採摘棉花的經歷,沃諾克用一句話概括了一個民族和一個國家的進步:“因為這是美國,曾經為別人採摘棉花的82歲老人能夠前往投票站,選自己最小的兒子當美國參議員。”
沃諾克是在薩凡納一個貧困家庭住宅區長大的,是五旬節派牧師的第11個孩子。他的父親是陸軍退伍老兵,他從父親那裏繼承的美國清教徒式道德觀和他對牧師小馬丁·路德·金的深深景仰令他專注於學業。他決定像金那樣去莫爾豪斯學院求學,那是亞特蘭大一所傳統上只招收黑人男性的學校。沃諾克利用黑人教堂的講壇宣傳政策。他最初在紐約市具有歷史意義的阿比西尼亞浸禮會教堂擔任青年牧師,後來升任亞特蘭大埃比尼澤浸禮會教堂的主任牧師。他鼓勵黑人神職人員和其他黑人接受艾滋病病毒(HIV)檢測,當時,許多人對這項檢測尤為謹慎。他呼籲進行刑事司法改革,曾於2017年在美國參議院辦公樓參加為抗議廢除《平價醫療法》的努力而舉行的和平示威中被無故逮捕。
沃諾剋意識到黑人政治家和民主黨人在南方各州面臨的獨特障礙和危險,這些州幾十年來一直支持共和黨。他需要向黑人含蓄指出得到代表的好處,以此增加他們的投票率,需要為贏得白人自由主義者支持而擁護一項改革派政策議程,並且需要強調他在日常生活中的美國性,以免引起反覆無常的白人公眾的種族敏感。沃諾克的政治廣告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那些試圖把他説成不適合在參議院代表佐治亞的努力,以諷刺方式打擊了關於他與真正美國人的文化格格不入並對民主構成威脅的暗示。
1月20日,在獲得選舉勝利後,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侵入國會大廈並對政治家、警察和民主本身構成致命威脅後,沃諾克發表了演説。沃諾克哀嘆道:“就在我們試圖穿上慶祝的鞋子之際,我們的故事、我們偉大的美國故事中的醜陋一面開始顯現。”內戰結束後的那些危險歲月已經離這個國家遠去,但或許根本沒有很遠。
沃諾克説:“在我們思考已經發生的事情、這一切的醜陋時,我希望我們認識到,我們並不是在那一刻看到暴力正在出現。我希望你們看到,暴力早已存在。”
圖片正中為拉斐爾·沃諾克(2021年當選參議員),前排從左至右依次為羅蘭·伯里斯(2008至2010年,此為任職參議員時間,下同)、蒂姆·斯科特(2013年至今)、愛德華·布魯克(1967至1979年)、科裏·布克(2013年至今)、卡羅爾·莫斯利·布朗(1993至1999年)、布蘭奇·布魯斯(1875至1881年)、卡瑪拉·哈里斯(2017至2021年)和海勒姆·羅茲·雷韋爾斯(1870至1871年),後排從左至右依次為莫·科萬(2013年)和貝拉克·奧巴馬(2005至2009年)。(美國《紐約時報》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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