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提起筆來寫一下自己的經歷,已經是五個月之後的事了。
長文預警
新冠來的洶湧,這五個月像夢一般地過了,過後想想雖感覺到很幸運,但也是前所未有的累。洶湧的五個月,我隨時都是戰鬥狀態,要跟新冠鬥爭,除了不能染病,還不能失業。
是的,好消息是我勝利了。
封州期間平均週薪税後800+,區域解封后平均週薪税後破千,7月開始平均週薪1500+,算是戰疫期間給自己一個不錯的交代了。
但是當我不停投簡歷找工作,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more hours”的承諾,卻最終一次次落得失望;不停地搬家,找房子看房子拜託朋友幫忙;為了多一點工時,屢次三番發郵件、側面跟supervisor抱怨,甚至上門堵經理。這種時候,失落、浮躁、厭惡、煩心等等各種各樣的負能量將我拖入了深淵,我開始懷疑自己這兩年在澳洲的經歷到底有什麼意義。
01 動盪的開端
來到黑得蘭的第三週,covid-19全澳爆發,西澳封鎖邊境,西澳內部也進行區域封鎖,跨地區移動都成為了奢望。
彼時我剛剛收到Dome的shut down Email,正想着要不要轉移看看有沒有機會,聽到封鎖的消息後,絕望至極。轉眼一看黑得蘭港的工作,該關店的關店,該隔離的隔離,雖然Dome允許我們免除房租留宿員工宿舍,但我並不想坐吃山空地度過這段看似並沒有盡頭的等待的日子。
點這裏複習這段時間的悲慘
西澳疫情封鎖第一週,我經歷了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人生真有意思
就在當週看到網上在招聘cleaner就順手投了。沒想到第二天就讓我去面試。立刻找了小夥伴 帶車的 一塊去面試,人家問也沒問就讓我們第三天上班。曾經的我揚言不可能幹清潔,最後也就跟農場一樣的打臉。
原來在疫情期間,什麼公司都有倒閉的風險,唯獨cleaning行業更加蒸蒸日上。平時只要求兩週清潔一次的辦公室變成了一週一次,從來不清潔的廠房也要徹底消毒,導致清潔公司對人手的需求量比往常更高了,因此只要有車手腳健全的人,他們都會點頭。
説來慚愧,從小沒有幹過家務,當然清潔也幹不利索。擦個牆就累得氣喘吁吁的,鋪牀更是比別人用了多三倍的時間。
上六次班,四次都超時完成,還有一次被直接打回重做。
最後當然毫不意外沒到兩週就被勸退了。
02 峯迴路轉
就在被勸退的前三天,我收到了caltex的電話,讓我進行一個簡單的面試。面試在室外進行,代理經理離我至少兩米遠,簡單談話確認了我的英文程度後讓我立刻上班。但是當我問到工資時,她説大概是22刀時薪。我當下猶豫了。
已經在做的cleaning相當於一份on call的工作,需要隨時在app上查看自己第二天的工作地點和時間,沒辦法兼任兩份工作。
實際上最大的原因是這時薪實在讓我難以接受,但在受封州影響工作變得少之又少的情況下,我似乎又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能夠有另一份保險工作確實又是個很大的誘惑。
然而在我糾結如何能兼得並平衡兩份工作不到三天的功夫,就被清潔公司勸退。老天已經幫我做了選擇。於是我又又失業的第二天,神奇地無縫銜接上了來黑得蘭僅僅五週的第三份工作。
而為了方便,我便離開了免費又環境好的Dome宿舍,搬到離Caltex僅有十步遠的的員工單人宿舍。
後來發工資了之後我才知道,代理經理説的怕是幾年前的時薪了,Caltex成功刷新了截止當時我在澳洲的最高時薪記錄,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做上平日28+週末38+的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 天知道看到payslip的那瞬間我有多欣喜若狂
03 短暫的輕鬆
憑藉着在土著社區豐富的超市工作經驗 主要是認煙 我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團隊。時值鎖國鎖州期間,原經理在國外回不來,代理經理是個特別好相處的可愛澳洲女人,大概兩週會從珀斯來一次店裏,一次呆三天。
所以平時的我們基本上相當於無人管理的狀態。
好動的新西蘭同事把音響帶過來一放,整個超市就變成了蹦迪現場。平時沒事做的時候,我就慢慢做事情,沒人push也沒人監督
每週5天的班讓我有了固定且不菲的收入,唯一的煩惱就是擔心自己“中招”。這個礦業小鎮,只要礦工還繼續工作,飛機就不會停飛,大面積感染的風險還是會存在。而我們是不允許戴口罩的,大街上戴口罩的人也屈指可數,導致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心驚膽戰。
但好在西澳率先封州起到了有效的抑制,整個小鎮在疫情高峯期確診案例也只有兩例,最後還是平安度過了這個艱險時期。
好日子並沒有延續很久。第6周,經歷了從巴基斯坦回澳先在悉尼隔離兩週又在珀斯隔離兩週最後還要在自己家隔離兩週的漫長隔離歲月的經理歸來。
原先無人管理放養式工作的快樂生活結束了。
經理一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砍工時。眼看着每一週排班都在減少,有時候週一已經排好了班,突然週二就會再次砍工時,這時候,我再次體會到了疫情爆發前在DOME每天擔心工時的心情,這個輪迴實在讓人難受。
跟着砍工時的是整頓紀律,原先還有説有笑輕鬆愉快的工作氛圍霎時間變得緊張起來。每個人都忙忙碌碌,卯足勁讓自己看起來很忙。而原經理整天坐在監控前盯着,工作的時候總是有種被偷看的不舒適感。每一週都會感覺到同事少了一兩個,我就知道有些人已經被辭退了。
04 再次被逼選擇
到工時只剩下三天的時候,我收到了城市的另一邊的咖啡店發來的Barista職位的offer,那一週便開始了兩邊跑的生活,早上8點坐半小時車到東邊,下午一點半下班坐半小時車回南邊再繼續上下午的班。
那一週第一次嘗試一天連着上12小時以上,身體立刻起排斥反應,腳沾地就痛,堅持到晚上九點的時候甚至已經開始意識模糊了。
然而身體的累並不算什麼,心累的重點在於我沒有車,找朋友載需要提心吊膽,不僅對早起來幫助我的朋友感到良心不安,又生怕被放飛機遲到,內心煎熬得很。
在糾結到底要留在哪邊的時候,疫情爆發前投過簡歷的酒店給我發郵件,問我願不願意辭掉Caltex在那裏做全職,剛好跟咖啡店位置很近。
這下老天又再次幫我做了決定。
跟caltex經理辭職的時候,他才假誠摯地跟我坦誠,他休假的時候代理經理招了太多人搞亂套了,他沒法balance,如果我不走,也只會淪落到只有一天的工時。“I will keep this position for you,if you find out things’ not going well there just come back(如果那邊不好隨時可以回來)”這樣感人的話,幾乎就要騙到我了。
可這個世界怎會這麼簡單,資本主義一直都不存在人情和誠懇,只有利益。事實上在我離職的第二週,口口聲聲説人太多不得不砍工時的經理竟然又開始發招聘啓事,讓我開始懷疑當時敞開心扉的談話是否是真實存在。
就這樣我經歷的短短兩個月內的第二次搬家,從東邊搬到南邊又再搬回去東邊。
搬家的那一週,是西澳區域解封的那一週。從西澳封州、區域封鎖,到局部解封,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僅僅三個月,輾轉三份工作,換了兩個住所,中間為了工時而掙扎、糾結的日子至今還歷歷在目,每天都在跟朋友抱怨生活艱難,每天都要壓制自己的擔心一遍一遍地安撫家人。
05 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就當我以為第四次換工作之後可以換來從此的穩定和安心之後,我又被現實上了一課。
為了把我哄過來,酒店的經理跟我畫了一個大餅,搬過來之後發現,承諾的50小時並未實現,排班只有可憐的十多小時。因為做的是早餐,因此需要五點就上班,但當時根本不忙,儘管排班到9點,supervisor依舊會八點或者八點半讓我回家。
*月亮高掛的時候,我就開始上班了
於是我陷入了一大早四點多起牀卻只工作三四個小時的窘迫困境,房租還比原來多付了三分之一,雖説early morning rate有30刀,但這樣的工時從性價比上來説就是不划算的。
好在我同時有咖啡廳的兼職,cash in hand 20刀一小時的時薪聽起來是挺不錯的黑工選擇,然而不同於大城市,在偏遠地區20現金的工作依然是屬於shit pay,畢竟白工平均時薪要到28+。恰好當時處於財年末,掐指一算我已經超税點(年收入37000澳元以上税率32.5%)了,剛好可以避點税,八點半結束酒店直接開始到咖啡廳上班到下午兩三點,工時也足夠長,無疑是對當時的我來説最好的選擇了。
除了工時坑,酒店裏面的氛圍也讓我感覺到不舒服,雖説偏心歐美人歧視亞裔是整個澳洲的常態,一個亞裔揹包客(尤其英語不好的)很大可能在排班的時候都會成為歐美揹包客的備胎,但入澳至今從來沒有這樣深刻地體會過。
當我看到比我晚入職的歐美揹包客都已經全職到50+小時,當我看到小部門一起去barbecue而我完全不知情,甚至當我的supervisor需要請假,經理提出的都是讓已經全職的其他人做,而不是考慮多給我工時的時候,我對這樣的狀態厭惡感到達了頂峯。
經過一個多月這樣“邊緣”的工作狀態,我的supervisor辭職了,沒人可以做早餐,我在酒店的地位似乎逐漸提高了一點,不再是誰的備胎,工時也變成了固定45+每週,多的時候能到60小時,於是我就辭掉了時間衝撞的咖啡店。
雖然咖啡店cash 20的工資不盡如人意,錢少事多,但感謝在我困難的時候,它成為了一個理想的過渡工作,也是在這裏我做咖啡的能力得到的質的飛躍。
06 掙扎五個月終於要開始轉運了
最後的最後,機緣巧合之下之前一直想去的遊艇俱樂部又向我伸出了橄欖枝,一週10-20小時,跟酒店的工作時間剛好吻合,氛圍愉快工作輕鬆,成為了最完美的兼職。如此,7月,我的週薪突破税後1500,甚至一度衝上了1800。
越來越多的揹包客離開黑得蘭,要麼回國要麼轉移到珀斯或者布魯姆,黑得蘭極度缺人。在我連續四個月每週工作60小時已經疲憊到考慮離開的時候,為了留我,酒店給我提供了免費的住宿。
是的,世人匆忙不過為碎銀幾兩。在資本 free accommodation 的力量下,我屈服了,選擇了去度假兩週後繼續回來工作。
回憶這五個月,其實過得也算平坦,錢攢到了,在這個小小鎮認識到幾個還不錯的朋友,周圍能玩的都去玩了,現在工作很穩定攢錢,可以説想要的基本上都得到了。感謝這段時間努力的自己。
最感謝的是新冠爆發前毅然選擇進入西澳和黑得蘭,那可謂是本年度最正確的決定了。
謝謝你看完這麼冗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