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全媒頭條)鏖戰江新洲

  新華社江西九江7月19日電 題:鏖戰江新洲

  新華社記者餘賢紅、黃浩然、劉夏村

  暮色蒼茫,江新洲江水環伺,如一葉扁舟孤懸長江,在洶湧的洪水中飄搖。

  歷史上,九江江新洲每逢大汛必罹水患。今年6月下旬以來,受持續強降雨和上游來水影響,江新洲水位持續上漲,汛情告急。四千江洲兒郎聞“汛”而歸,一千餘名人民子弟兵開赴一線,傳承着生生不息的抗洪精神。

  入夜,一身迷彩服的江洲鎮柳洲村村支書洪棉雪站在壩上,粗糙的手裏攥着一把自制木尺,如戰士緊握着鋼槍,看着渾濁的洪水一點點往下退。“保住堤就是保住了家,這是我們江新洲人的信念!”

  (小標題)水進,人進!

  7月11日晚8點,暴雨如注,雷電交加。

  長江九江水位高達22.61米,高過壩面20多公分,洪水不斷往上漲,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可能洪水漫堤。

  51歲的江洲鎮江洲村村支書餘乃勝站在堤壩外的江水中,用後背擋住風浪衝擊,雙手接過遞來的沙袋,弓着身子加固子壩,雨水順着臉頰直往下淌。

  那晚,餘乃勝和40多個同村人一宿沒睡,愣是用1米高的子壩,擋住了肆虐的洪水。“這1米,就是我們的生命線。”事後,餘乃勝等人仍心有餘悸。

  與洪水搏擊的決心,源自對水患的刻骨銘心。

  22年前的1998年,同樣是一個暴雨之夜,肆虐的洪水撕開了在21米以上的高水位裏浸泡了39天的江新洲大堤,一夜間房倒田淹,數萬人的家沒了。翌日清晨,地勢較高的南堤上,不少轉移出來的村裏人靜靜地站在那兒,看着被淹沒的家園,無可奈何。

  從那之後,江新洲變了。

  江洲鎮黨委書記陳世超説,之後每屆鎮黨委都把改善水利設施放在重中之重,堤壩逐年加固,警戒線更是從20米降低到19.5米,為的就是能夠早做準備,與洪水搶時間。

  長江水位持續上漲。早在7月4日,洪水一過19米,按照省市的防汛部署,鎮裏就啓動了應急預案,7月5日所有大堤都做好了清障打樁、安裝電燈等準備。

  “汛期還沒到,就備好了沙石、編織袋等防汛物資!”52歲的江洲鎮蔡洲村村民左自強回憶説,過去大水來了,才會過江運物資。有一次實在來不及,大家就從家裏拿出10餘袋、每袋重180多斤的蠶豆,一袋一袋往水裏丟,那可是剛剛從地裏收上來的。

  水進,人進。與洪水纏鬥多年,堤壩在“生長”,防汛機制在“改善”,人的勇氣與韌勁在“磨礪”——

  7月12日,長江九江水位達到22.81米,高過壩面40多公分,不少老人都覺得“這次又要懸了”,可洪棉雪偏偏不信邪。

  面對擔心,面對堤壩上冒出的一個又一個滲漏點,洪棉雪鐵了心要和洪水斗。他用父親教過的老辦法,子壩外再加一道壩,同時創新做法,在漏水處填上子壩一半高的泥沙,有效處置了險情,挺過了艱難時刻。

  “這麼高的水位我們堅持了13個小時,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陳世超説。

  (小標題)堤在,家在!

  7月13日,江洲渡口。

  從市區開往島上的輪渡一靠岸,數以百計的摩托“鐵騎”、車輛蜂擁而下。

  孤島防汛,最缺的是人。江新洲常住人口約7000人,很多人都外出務工,島上實際可用勞動力不足千人。“江洲兒郎,汛情緊急,家鄉盼你回家支援。”面對罕見洪水,7月10日,當地不得已發出一封情真意切的防汛“家書”,號召青壯年遊子返鄉抗洪,守衞家園。

  團洲村村民餘海松供職於上海一家水利公司,在手機上看到這條消息,心裏一揪,第一想法是回家,但又擔心公司業務繁忙不肯答應,心中忐忑不安。在得到公司肯定的答覆後,餘海松只帶了幾件換洗衣服,立刻衝到了火車站。

  沒有買到高鐵動車票,就坐十幾個小時的慢車。7月15日,他到達九江時已是晚上10點,第二天坐最早的一班輪渡上島,家都沒回,直奔北堤。

  “先回家再上堤,得繞10多公里,我不想把時間耽誤在路上。”餘海松説。

  問及為何不遠千里返鄉防汛,他説:“22年前江新洲破壩,洪水沖毀了我的家,每每回想這段遭遇,就錐心地痛。”

  堤在,家在。對多次遭遇洪水漫灌的江新洲人來説,對家的眷戀尤為強烈。

  “當年破壩,整個江新洲花了10年時間才恢復元氣,我們再也不想當‘難民’了。”56歲的裝修工人王南橋説,自己年輕時就和父輩們一起挑土築壩,付出了多少血汗,經歷了多少困苦,才有了今天的家園。

  “500元一天的工錢不賺了,我要回去守大堤!”王南橋説。

  江洲鎮官場村村民鄒巧玉喜歡和村裏姐妹跳廣場舞,但後來由於不少人陸續搬到了市區居住,一年到頭很難湊齊。今年防汛,她驚訝地發現,許久未見的姐妹們都回來了。

  最困難的時候,鄒巧玉和十多個姐妹組成增援隊,哪裏人不夠就去哪裏。“一般的防汛,我們只負責在家做飯。但這次不一樣,人手太緊了。”鄒巧玉説,一包沙子四五十斤,一人扛不動就兩人抬。

  在江新洲最吃勁的幾天裏,全島回來了4000多位青壯年。大家頂着大雨日夜奮戰,或巡堤查險,或裝沙壘壩。餓了,就隨便扒兩口;困了,就躺在哨所眯一會,拼盡全力只為把家守住。

  1998年9月,江新洲南堤的安置大棚裏,一個女娃呱呱墜地,父母給她取名“志江”;在洪水中出生的志江,今年剛大學畢業,二話沒説便扛起鐵鍬上了大堤。

  (小標題)心齊,無懼!

  68歲的梅俊洲是後埂村的老支書,近半個月來每天在1.5公里長的堤段上走4個來回巡堤,步伐慢不是因為腿腳不便,而是想看得更細。

  他説,每到汛期都是自己壓力最大的時候,到了夜裏兩三點都睡不着,閉上眼睛都是堤壩。當了20多年的村幹部,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村裏有人説梅俊洲是“憨巴”,他自己卻覺得還有更“憨”的。

  時間撥回到22年前,梅俊洲依然記得,為了堵住洪水沖刷壩體形成的涵洞,保住村民生命財產安全,13名鎮、村幹部推着一艘漁船二話沒説就跳了下去,沒成想遇上漩渦,一下子連船帶人全捲了進去。當時大家都以為人沒了,幸好被衝到附近田地裏,撿回了命。

  在那之後,梅俊洲逐漸成為一名熟知險工險段、懂得緊急處置險情的“大壩醫生”。他説,經過幹部羣眾多年的付出,這段土壩成了守衞百姓的“福壩”。

  心裏裝着人民,行動才能義無反顧。

  7月12日,由於長江水位居高不下,柴桑區江洲鎮防汛抗旱指揮部根據應急預案,果斷髮布通知,全鎮老幼病殘必須全部轉移。

  轉移過程中,一些獨居老人放心不下家中電器,後埂村現任村支書周衍勝二話沒説,光着膀子就把近百斤的冰箱馱在背上,搬上了二樓。

  柴桑區委書記駱效農感慨説,對老百姓有求必應,老百姓才能相信我們。僅一天時間,江新洲就轉移出兩千多人。

  “泥巴裹滿褲腿/汗水濕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卻知道你為了誰……”20多年前,一首謳歌人民子弟兵抗洪搶險的歌曲傳唱大江南北。

  時空變幻,又逢大汛,在戰士們當年踏過的堤壩上,新一茬年輕子弟兵再次奮不顧身。

  裝填600方沙土,兩萬八千多個沙袋,搶築960多米長子堤……11日雨夜,武警九江支隊教導隊代理排長孟德帥和50名年輕戰士,爭分奪秒、奮戰一宿,江新洲北堤壩面最低的九洲段擋住了洪水漫堤。

  “把最難最險的堤段交給我們,這是百姓對我們的信任。”孟德帥説。

  在40多公里長的江新洲大堤,從各地開赴而來的1500多名戰士日夜堅守;在贛鄱大地,截至7月18日19時,全省累計投入抗洪搶險人力206.24萬人次……

  17日上午,“長江二號洪水”在上游形成。18日中午12時,長江九江水位22.17米,仍超警戒線2.17米,防汛形勢依然嚴峻,戰鬥在繼續。

  27歲的張恆是新洲墾殖場村民,曾在天安門國旗護衞隊服役。洪水來襲,內澇嚴重,家被水圍住了,張恆每天用船推着行動不便的父親蹚水走出來,一起巡堤查險。

  防汛間隙,不經意間看到堤壩上飄揚的五星紅旗,張恆總會挺直腰桿。他説:“過去扛國旗,如今扛沙袋,為的都是一個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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