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27日晚上,收復老山的戰鬥打響了,解放軍三五二〇六部隊五十九分隊某部三連利用夜暗隱蔽開進,擔任開闢通路任務的一班和配屬作戰的工兵連八班,走在最前頭。
天剛矇矇亮,他們到達衝擊出發位置。就在這時,我軍的炮火急襲開始了。一班長孫福昆組織戰士們架起單兵導爆索開闢器,接連打出兩炮,準備開闢通路。
如果是在平地上,這種開闢器的效果可好了,一炮出去,就可以引爆一定地域上的地雷,形成通路。可是眼前這個地方坡度太大,荊棘叢生,導爆索飛出去後,卻被樹樁或樹枝掛住,雖然也爆炸卻引爆不了地雷。
“怎麼辦,班長?” 雲南永善籍的一班戰士代付文急得拉住孫福昆的胳膊。
是呀,我軍炮火急襲很快就要停止了,如果不在炮火停止前通過雷區,等敵人從掩蔽部裏鑽出來,發現了我軍的意圖,就會造成嚴重後果。
孫福昆一把撕開風紀扣,當機立斷:“跟我來,用簡易爆破器開路!”他拿起一根兩米多長的直列式裝藥爆破竿向前衝了幾步,投出後迅速卧倒。
剛一爆炸,代付文緊接着上去投了第二根。工兵八班戰士方忠文也跟着一根根投出去,炸出了二百多米長的通路。可是,炸破器材用完了,而前面還有一大截通路需要開闢。
孫福昆、代付文、方忠成跳進一道三米多寬、三米多深的防步兵壕。擔任突擊任務的九班戰士播相安也緊跟着跳了進去。幾個人很快運動到高地正面。
代付文託着孫福昆的腳,首先翻上了壕頂。其他人也互相拉扯着,爬了上去。一看,順着山腳到坡頂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地雷,有的絆發雷明顯地露在地表面。雷區大約有三十來米長,二十多米寬。
我軍的炮火急襲停止了,連隊從一班的後面開始發起衝擊。敵人如同一條條惡狼,從坑道里鑽了出來猛烈開火,一下子形成了幾道火網。幾個戰士倒下去了。
此時,多在雷區前停留一秒鐘,就會增大一分傷亡,戰況十分危急!
豆大的汗珠從孫福昆的臉頰上滾落下來。他迅速判斷了一下情況,看來只能捨身滾雷,才能為進攻部隊爭取時間,他下了決心:“就是全班犧牲,也要為連隊打開通路!”
孫福昆抱起衝鋒槍,向右側滾去。代付文也抱起衝鋒槍,從班長旁邊滾下去。方忠成和八班副班長羅定軍向左邊衝去。高地上敵人的子彈打在他們身邊,泥土濺在他們的臉上、身上。
孫福昆滾出十多米遠,腰部壓住一顆壓發雷,但因地雷失效,沒有爆炸。他端起槍,向敵人射擊。
代付文毫不猶豫地向雷區縱深滾去,滾到孫福昆前面萬米多遠,一聲巨響,一顆壓發雷炸斷了他的左小腿。代付文遍身是血,半邊臉埋在土裏。他掙扎着,右腳使勁一蹬,又往前滾。
滾出兩米多遠,又一顆地雷在他肩部爆炸。代付文肩部、頭部被炸得血肉模糊,鋼盔被氣浪掀到一邊。他抱着衝鋒槍,一隻手深深地插進土裏。
孫福昆以為他犧牲了,含着淚水呼喊:“代付文!代付文!”
高地上,敵人火力更猛了,把三連突擊排壓在雷區前面。突然,戰友們看見代付文扭動着身體,又翻身向前滾去。一圈、兩圈,又滾出幾米。
“轟!”又一顆壓發雷響了,代付文右大腿被炸爛,壯烈犧牲了,終年20歲。這時,他的臉朝着主峯方向,手裏還緊緊地握着被炸壞的衝鋒槍。
卧在防步兵壕沿上正向高地射擊的九班戰士潘相安,雙眼發紅了。他騰地躍起,高呼着:“衝呀!殺呀!”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
等戰友們反應過來,潘相安已越過代付文的遺體,衝出十多米了。大家急忙射擊掩護他。潘相安衝到代付文前面幾米處,踏着一顆壓發雷,一聲爆炸,左小腿當即被炸斷,一頭栽倒在地上,斷肢處鮮血直流。
潘相安想用手支撐着站起來,掙扎了幾次,都站不起來。他又抱着槍,一個翻身向前滾去。一聲巨響,他的右腿絆響了一顆地雷,被掀到坡底。
坡底是敵人射擊的死角,但潘相安沒在那裏停留,仍然吃力地抓住茅草,使勁向上爬。一米、兩米,一直爬了十多米,身後留下了一條殷紅的血路。潘相安爬過了雷區,爬到敵人的第一道塹壕前。
高地上的敵人還在瘋狂地射擊,妄圖封鎖住代付文、潘相安用生命闖開的通路。潘相安端起衝鋒槍,打出兩個點射。敵人的火力被他吸引過來了,突擊排乘機躍起。孫福昆高喊:“衝啊,報仇啊!”跳過了塹壕,衝上了高地。
九班衝上來了,七班衝上來了,高地上到處是三連戰士的殺聲。潘相安看着衝上高地的戰友的身影,對準頑抗的敵人打出了彈匣裏的最後幾發子彈,昏了過去。
九班戰士周本雲撲上來抱住他,流着眼淚喊着:“潘相安,潘相安,你醒醒。”潘相安慢慢地醒過來,艱難地睜開雙眼,嘴裏喃喃地説:“高地……”
周本雲告訴他:“攻上去了,我們排都攻上去了。”
潘相安點點頭,臉上露出微笑,隨即頭一歪,光榮犧牲了,終年22歲。他和代付文一樣,在戰況最危急時做出最令人震撼的壯烈之舉,為部隊收復國土打開了勝利通道!
在解放軍將士的奮勇衝擊下,敵人潰退了,逃進坑道里負隅頑抗。三連指戰員們在烈士英雄行為的鼓舞下,僅用二十分鐘就全殲了高地上的二十多名敵人,收復了祖國的神聖領土。
戰後,代付文、潘相安兩位烈士均被解放軍昆明軍區授予“戰鬥英雄”光榮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