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在烏克蘭,他們被忽視被遺忘

由 巫馬言 發佈於 綜合

8月2日,頓涅茨克地區克拉姆托爾斯克,妮娜·格蘭多瓦走進地下室。她説,住在地下室對她的丈夫尤里更安全。尤里是個殘疾人,警報器響的時候,他無法爬樓梯離開公寓。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綜合編譯 王梓

18歲的烏克蘭少年瓦西爾·維利奇科在長椅上被綁了幾個小時。炎熱的天氣裏,他不時發出痛苦的尖叫聲,但沒人回應他。

瓦西爾5歲時就被送進了福利院。在英國廣播公司(BBC)的鏡頭中,束縛解除後,瓦西爾仍舊保持着如同被摺疊起來的姿勢:雙腿緊緊盤起,空隙處塞着一隻鞋。他將半張臉埋在手掌中,警惕地望向鏡頭。

BBC記者近期探訪了烏克蘭5個福利機構,發現“青少年被長時間束縛,成年人長年被困在小牀上”。

在烏克蘭西南部切爾諾夫策市郊區的福利院裏,患有癲癇和有學習障礙的瓦西爾穿着尿布,來回搖晃着身體,不時發出尖叫。瓦西爾旁邊躺着另一個年輕人,他的雙手被衣袖綁在一起,用空洞的眼睛注視着遠處,身下有攤尿液。來往的工作人員神色疲憊,顯然,對他們而言,通過束縛這些青少年來監管他們更容易些。

據法國歐洲新聞電視台報道,截至今年2月,烏克蘭約有270萬名有某種身體或智力殘疾的人。該國的孤兒院中生活着10萬名青少年,其中不少是殘疾人。許多被送來的孩子雙親俱在,但由於缺乏社區服務和社會支持,最終被送到這裏。

瓦西爾的家人説,他們別無選擇。

在瓦西爾很小的時候,父母為他四處求醫,還諮詢過英國的神經外科醫生。BBC稱,烏克蘭糟糕的衞生和社會護理系統意味着殘疾兒童很難在家中得到照顧。瓦西爾的症狀經常發作,隨着年齡漸長,可能具有攻擊性。

“給殘疾兒童當爸媽是非常困難的。”母親瑪麗娜説。她輕輕地握着兒子的手,兒子被捆綁的事似乎沒有令她感到不安。孩子5歲的時候,地方政府告訴瑪麗娜和丈夫,“(福利)機構會是他最好的歸宿”。

親子分離的頭幾年很艱難。探望瓦西爾之後,瑪麗娜和丈夫會哭着回家。現在,他們已經接受了現實。“父母的心永遠跟他們的孩子在一起。”她説。

在歐洲,沒有哪個國家的福利機構像烏克蘭的那樣,接收了這麼多無人照顧的兒童。該國許多人認為,殘疾人和孤兒在福利機構中能得到更好的照顧。今年2月俄烏衝突爆發前,每天約有250名烏克蘭兒童進入福利院。近700個此類機構組成了有6.8萬名員工的龐大網絡,每年從政府獲得超過1.2億美元資金。

烏克蘭的福利機構一直受外界詬病。烏克蘭勞動和社會政策部2011年設立了社區理事會機制,監督受政府監護的青少年生活情況,並承諾對福利機構“虐待被收容者”的投訴進行調查。

烏克蘭少數羣體社會適應司的報告稱,截至2012年,該國許多福利機構無法向收容的孤兒提供足夠的食物,包括他們成長所需的肉、魚、蛋、奶製品和蔬菜、水果。像冰激凌這樣的食品,被以“不符合衞生規範”的名義禁止。一些孤兒院甚至沒有自來水。在窘迫的環境中,孩子們需要自己種植蔬果。牀單、衣服也常常供應不足。

BBC援引人權調查員的發言稱,烏克蘭應先關閉不符合標準的福利機構,再加入歐盟。烏克蘭政府承認,相關體系需要改變,並在過去幾年中承諾推進一系列改革。俄烏衝突爆發前,烏克蘭已將數千名孤兒轉移到家庭式的集體宿舍中,但殘疾人被排除在這些計劃之外。

在距離瓦西爾所在福利院約1小時車程的一所福利機構裏,43歲的奧萊赫在小小的木牀上躺了幾十年。年幼時,他因腦癱被送到這裏。看到國際殘疾人權利組織(DRI)的調查員哈麗娜·庫裏洛,他的臉色變得舒緩。她上一次來探訪他是7年前的事了,但他認出了她。

奧萊赫用熱情的微笑迎接她,看到有媒體記者隨行,他驚訝又興奮地詢問他們的名字。庫裏洛握着他的手臂説,從他糟糕的身體狀況就能看出,他的大部分時間是躺在牀上度過的。“他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她説。

殘疾人長期受到忽視。美聯社等媒體稱,近期的衝突中,各國關注烏克蘭難民舉家逃離時帶走狗、貓、兔子等愛寵的“暖心畫面”,殘疾人這個脆弱的羣體似乎被“拋棄和遺忘”了。

烏克蘭殘疾人慈善機構“Fight for Right”的尤利婭·薩丘克説,該國的疏散計劃忽略了殘疾人:“國家和地方政府規劃逃生路線和疏散通道時,都不夠重視殘疾人的需求。”許多殘疾人需要特殊的無障礙車或救護車。薩丘克的組織一直在幫助疏散和提供醫療服務,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支持。

觀察人士卡羅琳娜·科齊克告訴歐洲新聞電視台,有聽力障礙的人聽不到警報聲和槍聲,有智力障礙的人很難理解周圍發生的事,生活中的任何變化都會對他們的身心健康產生巨大影響。

“融入歐洲”組織稱,在指望不上福利機構的情況下,照顧殘疾人的責任落到了親屬身上,但他們大多“只是待在家裏,希望事情變好”。

“不幸的是,人們往往在事後才會想起殘疾人。”科齊克説,“無論有沒有衝突發生,他們都是被邊緣化的羣體。”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