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拜登政府上台後,美國外交政策發生了哪些重大變化?又將如何影響中美關係?中新社“東西問·中外對話”邀請全球化智庫(CCG)理事長王輝耀與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CSIS)總裁何慕理展開對話。
何慕理曾任美國國防部副部長。在他看來,美國兩黨沒有意識到未來10年到15年真正將面臨的挑戰,美國很可能會面臨一個20年的政治重構期。
談及中美關係,他認為,美國的重點應在提升自己實力,解決社會內部問題。
現將對話實錄摘編如下:
王輝耀:美國總統拜登在美軍撤離阿富汗時曾表態,美國不再尋求“民族建構”(nationbuilding),您對此有何看法?如何看待美國的外交政策?
何慕理:我認為拜登總統是在反映美國民眾的切身體會,即美軍到阿富汗,既沒有策略,也沒有成功。我們不應該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情況下介入這些事。我認為,這基本上是該聲明背後的意義。但是否意味着美國要撤出和其他國家的合作、以構建更強大的制度呢?不,我不這麼覺得。但我認為,這反映了大部分美國民眾的感受,即我們過於頻繁使用軍隊,但卻毫無計劃且失敗了。
拜登政府強調的是關注經濟、社會發展以及傳統外交。“美國要塑造世界”這一點已經終結了,我們不會再繼續這麼做。
王輝耀:儘管特朗普不再執政,但特朗普主義似乎仍在盛行;您如何評估未來幾年美國的政治發展?
何慕理:美國政治體系經歷過兩次重大變革,第一次是從1842年到1860年,以美國南北戰爭收尾。第二次是在1885年到1915年之間,當時國內局勢緊張,政治體系發生巨大變化。這兩次變革都持續近20年的時間。
我們可能要面臨下一個20年的政治重構期。我認為美國兩黨沒有意識到未來10年到15年真正要面對的挑戰,而是為過去的政策而爭吵,卻忽略了未來。我認為兩黨將繼續陷入內部分裂,當然也會有工作進展,但進展可能僅限於州的層面。美國社會存在的經濟差距的問題也是挑戰。在我看來,美國內部的緊張態勢可能會持續15年。
王輝耀:如何看待美國此前頻繁“退約”?促進中美合作以及和平共處,我們能做些什麼?
何慕理:我認為特朗普總統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是一個嚴重的錯誤。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更多的貿易合作機會,但我不知道拜登政府會不會這樣做。全球正在經歷一場規模龐大的“重構”,早在疫情前就已經開始。在貿易領域我們看到的趨勢是區域化發展而非全球化。在這一“重構”過程中,我對中美間的緊張關係感到擔憂。
目前華盛頓對中國的看法很消極。我對此感到不幸,因為這將阻礙我們實施富有建設性的政策和想法。中美有各自的利益,在一些領域存在摩擦。我們不能讓某些緊張關係阻礙建設性的對話。
華盛頓目前主要分為兩個陣營,一部分人認為中國正在迎頭趕上,它將很危險,需要儘快阻止。另一個陣營,認為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競爭,但美國狀態不佳,就像沒有訓練的跑步選手。如果我們想繼續競爭,就要重新找回狀態。所以與其阻礙中國奔跑,我們自己更應該努力跑得更快。
我屬於第二個陣營。我認為美國的重點,應該在提升自己,克服困難、解決社會問題,而不是處處反對中國的所言所行。這是沒有前途的。所以我所處的陣營一般認為,如果美國想要贏得競爭,需要自身內部更強大。
王輝耀:中美智庫該如何發揮“二軌外交”的作用?
何慕理:美國國內兩黨正在為一些小事而爭吵,而沒有時間思考“大問題”,所以這就是智庫的任務。
我認為,未來10年,“二軌外交”將發揮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重要的作用。現在政府官方之間很難見面,有時還在相互攻擊。但我們至少可以以專業人士、朋友的身份坦誠對話,哪怕我們的意見不一致。中美之間會有摩擦,但必須有一個框架來進行溝通,我認為這就是“二軌外交”未來10年到15年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