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鞏義散記

由 納喇傲兒 發佈於 綜合

鞏義青龍山風光
來自網絡

離開洛陽到鄭州,必須經由鞏義,鞏義的洛汭又是伊洛河的入黃河口,與隋唐運河有着更為直接的關係。隋煬帝東行揚州,龍船要在洛口打造,船頂裝配的琉璃瓦也需要在鞏義的窯口燒製。因為此處地勢較高多黃土,水運又方便,洛口倉也即興洛倉設在了這裏。在唐代,東都洛陽有四大倉,洛口倉即其中之一。

鞏義很古老,在夏代有過夏伯國,在夏太康時為斟鄩地,西周時也有過鞏伯國,因為“山河四塞,鞏固不拔”,秦時取其義為鞏縣,在歷史上被稱為“東都鎖鑰”,大抵也是這個意思。

這裏也是北宋七帝八陵的陵寢地,我們熟知的寇準、包拯等也葬於此。這裏還有一個很有名的寺院慈雲寺,更有建於北魏熙平二年(公元517年)的石窟寺和東漢光武帝的陵寢,以及杜甫的故里和陵墓。

鞏義北面的南河渡和入河的洛口,是我要去的地方——“洛汭”,吸引我的,正是“洛汭”河洛匯流本身。

到鞏義市區時,天色已經開始發暗,且有些雨點稀稀落落地飄來。恰有最後一班旅遊專線公交車要發車,我猶豫了一下,跳了上去。司機師傅問我到哪裏去,我説去洛口終點。他笑了起來,這麼晚了,天又要下雨,不如晚上住在河洛鎮裏,明天一早經過鎮裏,再送你過去中不中。既然已經上車,焉有退下的道理,我趕忙點頭説中,旅遊專線公交車也就按部就班地發車了。

這一夜,我睡在了河洛鎮石關村的小旅館裏。在我的設想中,這裏離洛口已經不遠,明天起個大早,吃完早點就出發,時間肯定富富有餘。於是,我便在河洛鎮美美地睡了一覺,連襲來的大雨也渾然不知。

一早起來等車,雨已經停了,順眼看看站牌,經過的沒經過的站名一大排:伊洛橋頭、蔡溝、古橋村……要看的都在線路上,心中竊喜,盤算着先去洛口,倒過來遊走。

車來了,三彎五繞,很快到了神北村。車停在了村頭,一眼望去,視野很開闊,前面是一座渾圓高聳的山頭,那就是神頭山了。為什麼叫神頭呢?同車的一位遊客一邊走一邊告訴我,這山也叫神都山,別看它是土山,滿山是樹,連着邙山,是黃河的自然堤壩,再大的洪水也衝不毀,所以叫“神堤”。

從山腰的梯蹬攀上去,正面看黃河,側面望洛水,兩河就在山下交匯。山上的小亭叫太昊亭,登上亭子再看河洛流向,河洛流過一個“太極”圖形。人們所説的“鴛鴦渦”,就是太極圖中的旋點。聽他説得那麼煞有介事,我巴不得馬上去登山,但我還是先到兩河交匯的河岸去了。

兩河交匯的河岸邊立有“神堤控導工程”的石碑,是新立的,但岸邊的林蔭路和精心設計的防護堤壩一一到位,方便人們從各個角度觀察正在交匯的河水。雖然昨夜下過雨,但河面平靜,“鴛鴦渦”並沒有出現。相反,我看到伊洛河與黃河水色一體,是黃河水返清了嗎?因為時候尚早,遊人不多,我正好在這裏靜靜地走,靜靜地思考。

從“神堤控導工程”的石碑處四望,神頭山下,西邊是通向焦作温縣的公路大橋,東邊是流淌的海海漫漫的黃河水,一路走來是濱河花園的村莊,到處都是菜園、葡萄園和大片的樹林,有人在田頭忙碌,不遠處還有保護得很好的“河神廟”。在神頭山的山腰下還有幾孔無人居住的窯洞,那應該是早年間神北村人的居所,如今,他們早已搬遷到新的瓦房院裏。

登神頭了,從太昊廟上攀,雖然石階有些陡,歇一二回還是上去了。有平台,視野很開闊,從神頭頂上下望黃河,真如一條飄帶在空中舞來,伊洛河好像是連接着黃河飄帶的一綹流蘇,如此清晰而又居高臨下地看黃河,還是第一遭。

我努力地尋找河洛流過的那個“太極”圖形,還真有那麼一點意思,黃河蜿蜒而來,與洛河形成了“S”形的曲線。看來“洛汭”地區確乎有些神奇,聯想到附近的“洪溝”出土過古老的石器時代文化遺存,證實“洛汭”是古人類的聚集地。看來傳説並不完全是子虛烏有的神話,所謂河圖洛書,便是文明的映照。

回來的路上,路過香玉壩,問這又是怎麼回事,同車的本地人笑了,説上一個站點就是豫劇名家常香玉的故里,這香玉壩是她捐款修建的。這可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常香玉原來是神頭嶺孟寨人,自小就生活在伊洛河邊。這鞏義的名人太多了,除了詩聖杜甫和他的祖父杜審言,還有蘇秦、桑弘羊、潘岳。蘇秦墓在魯莊鎮蘇家莊,桑弘羊也是魯莊鎮桑家溝人,潘岳是中牟人,但年幼時移居鞏義,也算半個鞏義人。唐宋詩人如岑參、韋應物、劉禹錫、王安石、歐陽修都來過鞏義,這裏怎麼會不人傑地靈呢。

説話間石窟寺到了,就在神頭嶺餘脈大力山東麓的路邊,前面是大雄寶殿,後面就是石窟。雖然遊過洛陽龍門石窟,也別小看了鞏義石窟,一是開建在通向河洛鎮大路邊,可見這洛口也是繁榮的古商道;二是它與龍門石窟開鑿的時間差不了許多,始建於北魏熙平二年甚至是更早的景明年間;三是有洞5個,千佛龕1座,石佛雕像7743尊。雖然規模不算大,但該有的都有。石窟寺背山臨水,對面就是彎月形的伊洛河。

我戀戀不捨地離開石窟寺,在伊洛河橋下了車,南河渡就在周邊。這是一個三岔路口,向西可到杜甫墓所在的康店鎮康吳村,他與他的兩個兒子宗文、宗武都葬在那裏。杜甫死後多年才由其孫扶柩北歸,其故里在離南河渡不遠的站街鎮南瑤灣村。

瞻仰杜甫墓,獻上心香一瓣,但沒有到杜甫故里去,因為我更想在伊水、洛河的交匯處多逗留一些時間。我沿着伊水堤岸走去,發現有很長一段河道是磚石砌就的。伊水、洛河造福了鞏義,鞏義也會回報臨近地區。我沿着伊水岸一直走了下去,一直到水轉了彎,我才回到旅遊專線的另一個站牌前。

在回市區的車上,我的思緒還在伊洛河橋頭,在洛河鎮、石窟寺和杜甫墓前,甚至還在神頭嶺下伊洛河、黃河交匯處。不知觸動哪根神經,我驟然間出現了一個念頭,那伊洛河橋的繁忙工地應該是引黃濟洛工程的一部分吧。如果灌滿了黃河水的伊洛河,一如千年之前“引洛濟汴”的一幕出現,隋唐通濟渠的再生,不也會是一種可能的現實嗎?

(馮並,原名馮竝,曾任經濟日報社總編輯,中國經濟報刊協會名譽會長;著有《絲路大視野》《絲路文明札記》《不落的琴聲》《塞上明珠》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