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建軍,45歲掌門人的殘酷創業物語

餘建軍,45歲掌門人的殘酷創業物語

導語:“去實現一個實現不了的夢;去打一個打不敗的敵人;去奔赴那勇士也不敢去的地方;去忍受那忍受不了的悲傷···”

出品丨數科社     作者丨檸溪

回顧中國商業史,於商界留下過不可磨滅印記的企業家,大多都在四十上下的年紀遇到過大坎。 

柳傳志40歲的時候,拿出20萬當聯想啓動資金,結果被騙走了14萬,後來好不容易籌得300萬又被中間商坑走了。要不是他連夜坐火車去深圳在中間商家門口蹲一天一夜,今天或許就沒有了這一個叫聯想的PC霸主。 

任正非43歲那年,轉業到南海集團的子公司當副總經理,因為缺少經驗被貿易公司騙走200萬,集團領導一怒之下給了他封辭退信,而他的妻子為了不被牽連,選擇與他好聚好散,讓他彼時變成了黃金單身漢。 

孫宏斌43歲時,被當時的房地產人稱作“一匹北方的狼”,但因為國家對行業的宏觀調控導致手中的順馳資金鍊斷裂,最終賤賣公司創業失敗。 

餘建軍今年45歲,已經是中國最大的在線音頻平台喜馬拉雅掌門人,帶着喜馬拉雅征戰10年後,終於也迎來了第一道大坎——衝擊上市。 

而這條路,註定不平坦。 

01丨向現實低頭

今年2月份,私募大佬但斌到喜馬拉雅公司參觀時,見到了餘建軍。但斌説,有人把《時間的玫瑰》放在了喜馬拉雅身上。 

《時間的玫瑰》這本書,是但斌基於自身多年投資心得所寫,他認為投資當走正道,堅持價值投資,和時間做朋友,金錢這朵玫瑰自然會隨時間而盛開。上一個被人用這本書比喻的,是茅台,這是但斌最成功的長期投資之一,而關於對茅台的長期堅守,他認為,人生就得有所堅守,你不能總是流浪。 

可不是每個投資人都像但斌一樣願意等待。就像千禧年的某個清晨,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給巴菲特打電話問:“你的投資體系這麼簡單,為什麼你是全世界第二富有的人,別人卻不和你做一樣的事情?” 

巴菲特回答,因為沒有人願意慢慢變富。 

但斌拜訪喜馬拉雅一個月後,喜馬拉雅就更新了在港交所失效的招股書,向上市發起衝擊。而算起來,這已經是喜馬拉雅第四次想要敲響鐘聲。 

2015年8月,喜馬拉雅悄悄開始動手拆除VIE架構。3個月後,餘建軍的商業搭檔、喜馬拉雅聯席CEO陳小雨透露出這個消息,並表示喜馬拉雅正籌劃C輪融資以及在內地主板上市。 

餘建軍當時大概率是認定喜馬拉雅要上市了的,因為緊接着2016年初,他就在公司年會上説,喜馬拉雅3年後要成為市值超過600億的上市公司。市值幾何是看體量,而這句話的考點,顯然圈在了最後四個字上。 

誰也沒想到,第一場上市夢會碎得那麼快。餘建軍剛在年會上説完這句話,那年的春天都還沒過去,兩會就根據人大代表和證協委員對“十三五”規劃《綱要草案》提出的意見,對《綱要草案》修改完善57處,把上交所主推的“設立戰略性新興產業板”除掉了。 

3年後,喜馬拉雅完成了E輪40億元融資,估值高達240億元。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這是餘建軍第二次吹響IPO號角的前夜,外界開始頻繁傳出喜馬拉雅上市的新聞,最誇張時,喜馬拉雅兩個月就“被上市”4次。 

那段時間,餘建軍最常做的,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否認,甚至不惜公開打臉與自己淵源最深的投資人——證大集團創始人戴志康。當年5月,戴志康在中國新時代企業家論壇演講中表示:“明年希望喜馬拉雅能夠進入國家A股上市,它正在做這樣的準備。” 

餘建軍聽説以後,只説了一句話:沒有任何IPO安排。 

那些年盤桓在他腦海中的只有一個問題:很多千億美金的公司,跟其他公司的差異到底在什麼地方?他做了很多調查、訪談以及研究,就是想探究喜馬拉雅如何才能夠像那些千億美金企業一樣,長期發展。 

他並不執着於IPO,他曾説過,喜馬拉雅對融資的核心要求是必須保有董事會多數席位,投資人必須尊重公司的商業邏輯,不要催喜馬拉雅上市,而認可這一點是與他談投資的前提。 

可不想賺錢的投資無異於耍流氓。戴志康的發言,某種程度上折射出喜馬拉雅背後眾多投資人的決心。喜馬拉雅十年創業路走下來,先後經歷了9輪融資,期間騰訊、小米、百度、高盛、索尼音樂等巨頭都成為了這條路上餘建軍乘涼的大樹。 

能不能上市?什麼時候能上市?最終還是變成了資本最關心的問題。 

餘建軍只能向現實低頭。2021年,5月的第一天,喜馬拉雅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了首次公開發行申請,第二次嘗試叩開紐交所的大門。但沒多久,他又從美股轉戰港股,於當年9月撤回美國的IPO申請,並同時把這份申請重新提交到了港交所。 

所有人都在等他敲響鐘聲,可直到招股書失效再到此次更新,都還沒能等到。

02丨“苦逼”的折騰

喜馬拉雅並不是餘建軍的第一次創業,但卻是他時間最長的一次創業。 

作為地道的福建人,他血液裏流淌着屬於閩商的“折騰”基因,西安是他的第一個舞台。 

1998年,在西安交通大學讀碩士的餘建軍開始創業,拉上4個同學拿到了一筆政府提供的創業基金,做了個基於建模方式的項目,取名模擬中國。可第一次創業沒經驗,沒多久,這個項目就以燒光60萬為代價,匆匆畫上了句號。 

2001年畢業季來臨,他面前出現三條路:出國,進外企,或者繼續創業。他的導師希望他出國,他託福和GRE都考過了,可考慮一週後,他固執地選擇了創業。後來他讀了《喬布斯傳》,書裏説要傾聽內心的聲音,在他看來,創業就是自己的心聲。 

距離西安1300多公里的上海,變成了餘建軍的第二個舞台。 

他在那裏做了一家叫傑圖軟件的三維全景軟件公司,通過Google搜索引擎賣到了美國、日本以及歐洲,受歡迎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連《哈利·波特》都用他的軟件做場景。到2004年時,這家軟件公司已經年入兩千萬,可餘建軍卻想做互聯網企業,於是他轉出自己的股份,帶着第一桶金,遞上了辭呈。 

兩年後,他創辦了一款三維實景地圖搜圖網站,命名城市吧。那是一場有關得與失的創業,由於互聯網領域燒錢的特性,他在這個項目上燒光了前些年賺到的積蓄,儘管他最後將項目賣給了剛好要打造街景地圖的百度。 

但恰好是因為這個項目,戴志康對餘建軍產生了興趣,2009年,戴志康的助理兼證大集團投資總監陳小雨與餘建軍一起聯合創業,創辦了那裏世界,戴志康還給他們投資了2000萬作為啓動資金。縱然背靠證大這棵大樹,項目進展卻並不順利,並且3年時間就把錢燒了個乾乾淨淨。 

2012年上半年開始,餘建軍帶着團隊像無頭蒼蠅一樣,不斷尋找更換方向,半年時間裏嘗試了5個方向,而方向每轉變一次,團隊人數就會減少一半。更誅心的是,餘建軍每週要去證大開會,接受證大高管們的質疑,有一次甚至有人叫他不要再折騰了,讓他到中心去做IT的技術團隊,他回懟對方:我創業不是為了最後做網管的! 

但他還是開始懷疑起自己,後來他回憶這段心酸往事時説:“當時我35歲都過了,好像人生戰鬥力最旺盛的時期快過去了,但是創業夢還是那麼遙遠。” 

到最後決定踏入音頻賽道的時候,餘建軍團隊只剩10個人不到,首席技術官和產品經理也選擇跑路。可他很堅定,他帶着做音頻產品的想法去證大找戴志康,結果被證大的一些高管譏諷:又來騙錢了。 

餘建軍不在意,他對自己説:如果最後還是什麼都沒幹成,我認了,這就是我要的生活方式,我就喜歡探索這種別人沒做過的事,然後保持每天充滿能量的狀態,至於結果,有好結果當然最好,沒有好結果,也認了,因為這就是自己做的選擇。 

與其他高管不同,戴志康很欣賞餘建軍,他認為,一個好的創業想法是子彈,只有最優秀的戰士才能將子彈精準地射出。而餘建軍,就是這個最優秀的戰士。於是他力排眾議,大手一揮給了餘建軍1000萬投資。 

2013年3月,喜馬拉雅App終於成功上線,僅上半年用户就突破千萬大關,到第二年初,喜馬拉雅已經流行到新加坡,新加坡的上班族用它聽《三國演義》、《紅樓夢》,聽李安的《十年一覺電影夢》,聽《Jobs傳》、《馬雲傳》。 

餘建軍帶着喜馬拉雅走上高速通道,他佈局有聲書、抓住知識付費浪潮、探索直播及智能設備賽道、做機器人……到2019年時用户突破6億,這個數字甚至超過了當時的資本寵兒南抖北快,而到了2020年,喜馬拉雅的公司業績就增長了500倍,成為中國在線音頻賽道的龍頭。 

即便如此,他卻説,中國互聯網創業太苦逼了,不折騰很多事,可能很難活下來。

03丨“折騰”之下

但他另一方面還是很慶幸那些年“折騰”,他將喜馬拉雅的成績歸功於歸功於它們:“如果説創業的成功率很低的話,那麼連續創業的創業者成功率則會相對較高。” 

因為這段“折騰”,他很容易就能得到資本青睞。 

天使投資人徐小平説,自己的公司一年大概會投資100多個項目,且這些投資更偏向於連續創業者。而喜馬拉雅的資方版圖中,創世夥伴資本的周煒曾表示,因為餘建軍一直創業一直失敗所以是一個很執着創業的產品技術男,於是跟餘建軍見面只聊了半小時,就決定投資,即使當時喜馬拉雅在行業只是無名之輩。 

也正是因為這些“折騰”,餘建軍更明白用户的意義不止於流量。在喜馬拉雅內部,如果有人他面前説了收割用户或者薅羊毛,他會立刻讓對方換一個詞。 

餘建軍成為了一名合格的船長,他方向的選定時常比別人領先,這在他連環創業時期就能窺探一二。 

做傑圖軟件時,數碼相機都還沒流行,他就超前地做了這個全景圖拼接軟件;做城市吧,比同類的google street view早了近兩年;做那裏世界的時候引入了VR元素,而VR賽道是在2014年Facebook以20億美元收購了Oculus VR公司後才被關注。 

這種對方向靈敏的嗅覺,被他貫穿於喜馬拉雅。 

2013年8月喜馬拉雅就敲定了A輪融資,餘建軍當時就認為,如果喜馬拉雅做內容平台的話,本質上需要給用户好內容,好內容肯定有成本的代價,於是第一輪融資的時候,他就跟投資人説,這個錢,就花在版權上。 

在業內,喜馬拉雅做版權是最早的,而當時花大錢買版權,被認為是一個很冒險的事,但喜馬拉雅還是以有聲讀物以及UGC模式起步。 

到2015年,餘建軍認定,音頻版權會成為移動電台行業發展由野蠻走向成熟,迎擊競爭狂歡最為關鍵的一環。於是在這一年,喜馬拉雅轉變為PUGC模式,並與全球最大的中文數字閲讀平台閲文集團達成戰略合作,在文學作品有聲改編、文學IP衍生發展等內容發力。 

儘管這為後來的IPO之路埋下隱患,不可否認的是,這步棋餘建軍沒有下錯,在這之後,喜馬拉雅獲得了海量網絡文學有聲改編資源,極大擴大了行業地位與影響力。 

然而,餘建軍並不是個優秀的管理者,他自己也曾表示過不會公司管理。 

所以他鼓勵喜馬拉雅內部學習騰訊的賽馬機制,在公司成為2000人的大團隊後學習阿里的政委體系,卻並不能阻止腐敗的發生。 

2020年4月初,喜馬拉雅監察部收到了一封舉報信,內容討伐的,是彼時的市場部副總裁在任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接受供應商賄賂,以及營銷事業部某員工將其控制的公司作為代理商引入,謀取不正當利益。 

早年餘建軍的轉型做管理時,他記憶最深刻的是第一次開除人,雙方交談時他感覺自己比被開除人還緊張,更搞笑的是,明明是餘建軍想開除對方,結果説到最後,他竟然同情對方,又把對方留下來了。 

而這一次,他選擇了殺伐決斷不留情面。 

儘管將涉事員工開除,但外界卻對喜馬拉雅的員工管理卻產生了質疑。而企業上市的最先決條件,就是要求企業管理要規範化正規化。

04丨“四面楚歌”

當然,這是阻礙餘建軍踢向資本市場臨門一腳的因素,卻不是唯一原因。 

在線音頻是個好賽道。當下移動端用户能選擇的內容有四大類,短視頻、長視頻、在線音樂以及在線音頻,其中,在線音頻佔據移動端活躍用户的時間日均時長最長,達到117.4分鐘,而在艾瑞諮詢發佈的報告中,中國在線音頻用户規模也在保持連續增長態勢,預計到今年末,在線音頻用户規模將達到6.9億人。 

可餘建軍目前並沒有交出一份好看的成績單。 

拆解其招股書,不難發現喜馬拉雅雖然在增收增支,卻難逃虧損的牢籠:其月活用户從2019年到2021年由1.4億增長到了2.67億,它的收入則由26.98億元上升到58.57億元,可虧損也在不斷擴大,從2018到2021年已經累計虧損130.55億元,僅僅是2021年就虧損了51.06億。 

虧損之外,它還必須支付近年來水漲船高的版權費。 

喜馬拉雅的營業成本主要為收入分成成本和內容成本,前者指公司根據收入的協定百分比向內容創作者及第三方IP合作方的付款,後者指許可版權的攤銷開支。招股書顯示,這兩項開支,在過去三年,一共花掉了喜馬拉雅45.44億元。 

要命的是,花了錢喜馬拉雅還一直陷於版權糾紛,而這也成為IPO繞不開的一道坎。近些年,數名作家及音樂人都曾公開指出喜馬拉雅上出現侵權行為,比如音樂人森水垚、音樂人沐靈仙、作家曾鵬宇等。僅僅是在上個月,喜馬拉雅因為侵權被法院開庭審理了13次,賠償幾何尚未知。 

而身處互聯網這個大場地,餘建軍不得不帶着喜馬拉雅做營銷燒錢。僅僅是去年,其銷售及營銷費用的營收佔比就高達44.9%,比上一年增加了54%,基本上每收入100,就有近一半都用在營銷獲客上。如今移動互聯網用户增長已經觸達天花板,這意味着喜馬拉雅未來的獲客成本,還將增加。 

可它賬面上的錢,已經不多,想要在2.7億用户的基礎上擴容,光靠5億現金和16億理財是不夠的。更何況,近兩年入局這個賽道的玩家在變多,且沒有一個是善茬兒。 

擁有流量現象級產品的騰訊推出了酷我暢聽、併購了懶人聽書,在線音樂“村哥”網易雲增加了播客入口並推出有聲劇場欄目,字節跳動番茄小説推出了主打有聲書的番茄暢聽,對應地快手也做了個博客類產品皮艇App,B站則選擇用10億元將二次元音頻社區貓耳FM直接收入囊中。 

行業硝煙四起,喜馬拉雅幾乎可以説是四面楚歌,餘建軍迫切需要IPO需要融資,補充自己的槍支彈藥,做好打下一場硬仗的準備。 

只是,內外眾多阻力之下,這一次能不能成功上市?什麼時候上市?或許還要打個問號。 

壓力之下,作為創業者,餘建軍其實也需要放空躺平自己,去充充電。2017年的時候他自嘲地説,創業這麼多年,連朋友都開玩笑地説,看他臉上的皺紋,就知道創業有多難。 

他充電的方式大多時候是坐在車上聽馬丁·路德金的演講,他至今記憶最深的一次是曾經有一個深夜,寫下了“夢未竟,心未死”六個字。 

這次喜馬拉雅能上市,是最好,即使IPO無果,他大概率也不會放棄。他還記得在西安讀大學時讀的那本《唐·吉訶德》,其中有一首詩很震撼他,那首詩説: 

“去實現一個實現不了的夢;去打一個打不敗的敵人;去奔赴那勇士也不敢去的地方;去忍受那忍受不了的悲傷;我知道,只要我繼續這光榮的追求,即使一個滿身創傷的人,也會鼓起最後的勇氣去摘那顆摘不着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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