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閲片老司機,大尺度電影咱們三不五時就會聊上一部。
但像今天這部一樣荒誕而新奇的,確實很罕見——《帕特里克》。
這部影片的故事發生在一個裸體主義者的露營地。
在這裏,人們會擺脱日常生活中的約束,一絲不掛地生活,徹底放鬆自我。
所以,影片幾乎全程都是這麼清涼坦率的畫風。
片名“帕特里克”,就是男主的名字。
他是營地經營者的兒子,今年38歲,為人又懶又宅又沒志氣,做事還一根筋。
平日裏唯一的樂趣,就是做傢俱。
最近,最順手的錘子意外丟失,成為了男主揮之不去的心結。
他為此鬱悶至極,日子都沒法好好過了。
就連為愛鼓掌時,他都會因為想起錘子而無法全情投入。
雪上加霜的是,錘子還沒找到,男主的父親又因病去世。
兩個打擊加一起,導致他整個人幾乎崩潰,找回錘子的念頭也變得更加強烈。
在苦尋無果之後,他想去買個同款,但原先的型號已經停產,男主只能買下老闆推薦的替代款。
然而,替代品畢竟不是原裝。
男主盯着它越看越不對勁,擺在家裏連用都沒用一次,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意外的是,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送來一張紙條,表示自己知道錘子的下落。
順着線索,男主問了一圈人,發現情況是這樣的——
某天,某男為做桌子,把錘子拿走該男妻子將錘子借給了來露營的歌手歌手女友把錘子還給了該男妻子妻子將錘子放在了一個樹墩上……
但等男主來到樹墩面前時,錘子早已不知去向。
這種希望破滅的感覺,讓男主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之中。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際,更煩人的事兒出現了——營地的主席夫婦突然輪番上陣,試圖説服他放棄經營權。
妻子這邊,對男主施展“美人計”:
主席這邊,則進行了一場攻心戰:
這一連串操作下來,男主已經被兩人説得有點動搖。
但偏偏這時,錘子的事有了下文。
收銀台的錢被偷,男主發現屋外柱子上有一個錘印,周邊還留有血跡。
這個錘印的形狀,剛好與丟失的錘子相匹配。
於是男主判斷,受傷的人就是偷走錘子和錢的人。
巧的是,主席的手剛好受了傷,而他也有偷錢的動機。
這就使男主更加篤定——偷錘子的就是主席,一下子怒從中來。
於是,他先是趁主席夫婦不在,偷偷潛入他們家中,四處翻找錘子的下落。
找尋無果後,他乾脆去找主席攤牌。
但主席根本不拿男主當回事,當場一頓挖苦,兩人越鬧越兇,直接赤身裸體地扭打起來,營房都被翻倒了。
令男主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爬出房門的時候,突然有人跑來告訴他,偷錘子和錢的人找到了。
男主激動地跑去一看,對方是偷了錢和錘子不假,但錘子並不是他要找的那個,而是他後來扔掉的那個替代品……
總之,一切都是這麼悲催,男主也漸漸對找回錘子不再抱幻想。
他唯一的欣慰,就是得知了主席的狼子野心,並阻止了對方的計謀得逞。
然而世事難料,有一天,警方莫名找上門來,給男主看了一張錘子的照片。
沒錯,男主的錘子終於被找到了,但這並不是好事。
因為錘子是在一具屍體前發現的,作為錘子持有者的男主,由此成為了犯罪嫌疑人。
雖然在故事的最後,警方找到了真兇,男主洗清了嫌疑,但那個錘子作為兇殺證據,卻再也無法回到他的身邊了。
經歷這一切的男主大哭了一場,選擇了放手。
他不僅不再執迷於那個得而復失的錘子,還把家裏的其他錘子也通通丟進了垃圾桶。
不可否認,整部電影所講的故事非常荒謬,甚至有一點莫名其妙,基本可以用“丟錘子,找錘子,扔錘子”這幾個字來形容。
但令人驚豔的地方在於,這種匪夷所思的情節,在影片高度的假定性下,呈現出了極其動人的可信度。
當看到男主為了錘子魂不守舍時,我們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共情,為之心疼,和男主一樣希望錘子能被找到。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錘子這個形象,在片中其實有着多重內涵。
於男主而言,獨一無二的錘子,既是他的心愛之物,又是自我的一個投射,象徵着他在這個營地裏與眾不同的存在意義。
錘子的丟失,一方面,代表男主對自身價值的懷疑。
此時,“尋找錘子”意味着他在處理自我與外界格格不入時的困頓和煎熬。
另一方面,也隱喻男主因父親去世而陷入的心痛與無措。
這時對錘子的念念不忘,寓意的便是男主對此無法接受的心態。
在片中,父親從病終到死亡,再到葬禮的情節,與男主錘子的丟失、尋找和接受是同步而對位的。
最後警察告訴男主,錘子永遠回不來時,片中還突然插入了一段男主與父親擁抱的畫面,緊接着就是男主哭成淚人的一幕。
這種處理,不僅點明瞭兩者的對應關係,更表達出了一種告別的意味,暗示着男主將從失去父親的痛苦和對外界的恐懼中走出來,實現自我的成長與獨立。
如果放到整個營地來看,錘子實際上也是這個社羣內部權柄的象徵。
首先,在錘子剛剛丟失時,男主父親雖然健在,但他對營地的經營管理,已經受到了包括主席在內一系列人的挑釁,權力開始崩壞。
當父親死後,男主掌權,但他的個性柔軟而稚嫩,處理起營地的問題錯誤不斷,似乎根本沒有辦法應對。
就在這個時候,主席開始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能力,並佈局從男主手中奪得營地的經營權,企圖取代男主。
其中,有這樣一個值得玩味的情節。
當男主發現主席手受傷、以為他是偷錘人之時,主席剛好召集了營地所有人,正在舉辦一個針對男主經營不善的批鬥大會。
所以,當男主跑到主席家索要錘子時,兩人會不惜撕破臉地大打出手。
他們表面上看是在“奪錘”,其實暗示的即是“爭權”。
以這樣的視角來看影片的結尾,男主丟掉了所有錘子,可以理解為他已經大權在握,不需要再通過錘子這種工具,來為鞏固權力背書。
説到這裏,也就不難理解導演為什麼要讓演員們一絲不掛了。
通過這麼一個天體營,影片將人類在外型上的遮掩、修飾和美化通通剝離,讓人類完全呈現出形體上的本來面目。
這種生猛的表現方式,確實給人帶來極大的視覺衝擊力,讓人光是看着畫面就能感覺到原始氣息,使得故事蒙上了一層遠古烏托邦式的色彩。
然而,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紛爭和算計貫穿着人類的整個歷史。
無論是被華衣包裹的現代人,還是衣不蔽體的原始人,彼此的爭奪都不可避免。
所以,藉助如此設定,影片深入反省的,其實是人性中如形隨形的獸性與爭奪的慾望。
身體的自然與醜陋,代表的正是人類刻在基因裏的野蠻。
設想一下,如果片中人物的慾望、算計、虛偽、廝打,都是在衣着完好的情況下完成,那麼給人的觀感不會這麼刺眼。
導演這樣的處理,就是為了給觀眾褪下一層文明的濾鏡,讓人只能跟着赤裸裸的鏡頭去直視人類最本質的狀態,進而產生更深的認識和思考。
它或許不夠優美、和諧、體面,但直麪人性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