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一著名主持人認為,自己退休後,並不是“一個時代結束”了,而是“一個記憶結束”了,她説:“做媒體這行, 退休之後是一種漸變的過程,而不是説‘咔嚓’一下就變。”
我亦有同感,尤其欣賞那個動感十足的象聲詞“咔嚓”。
六年前我就退休了——退得乾淨利索,包括所有名譽性的“頭銜”,連講學也一律謝辭。這並非端“架子”,而是擔心誤人子女,更不願意退休生活和過去一樣忙忙碌碌。自幼從軍,考學讀書,再進國家通訊社,軍齡、學齡和社齡加起來,竟近45年!趁夕陽正好,放鬆身心,在漸變過程中享受更為完整的人生。
換一個角度來看,到了年齡,人可以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但不能從此銷聲匿跡,無所事事了。如果結束的只是“一個記憶”,那麼延續的就是不變的初心,生成的就是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在職時有過“忙併快樂着”的激情,退休後也有“閒並充實着”的愉悦。我退休當年就出版了兩本書:新聞專著《新聞的律動》,不僅半年後加印,而且還獲評了華南地區人民出版社優秀出版物;同年出版的記憶文學《何處歸鴻》,也上了各大書店、眾多網店的“書架”。
不僅如此,從2016年底開始,我又迷戀上了散文寫作,幾年時間發表了近60篇散文,還被不少網站轉載。友人勸我結集出版,後來想想,既然退了,沒有了所謂的“工作”,也就不必着急展示什麼,有時間去慢慢思考,細細琢磨更好。
小院裏、廚房內、茶台上,都能湧出以往不曾感覺到的生活細節,這些細節積累多了,加上當記者的專業底子,文章就從筆端汩汩淌出。《小院那片天》《君子何必遠庖廚》《餐桌上的往事》,這些描述生動、感受細膩的散文,都是有感而發寫出來的。《小院那片天》的寫作靈感,不過是來自一大清早嬉戲在柚子樹枝頭的一對白鷺。除了淋漓盡致的細節描述,也一併闡述了對“一花一世界”的全新解讀:“凝望着小院那片天,那些不事張揚的滿院芳華,你不會慨嘆‘時間都去哪了’,不會戚然於老之將至,也不會沉湎於逝去的時光而難以自拔。你會放下慾望,像那些花兒一樣活得乾淨,活得真實,活得自信。”
從齊魯之邦起步,1997年“闖關東”、2001年“下江南”,我的人生履歷還算豐富,這也為涉足區域文化比較研究提供了直接幫助,這些經歷和思索當然不能隨意丟失。於是,我的筆下就有了《他鄉花好亦故園》一類的文章,有了不同於他人的感悟:“愛上一個地方,就要愛上這個地方的文化。當你真正融入了一個地方的文化和社會,就不會再有‘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悲情,就不會嘆息‘年年春日異鄉愁’,就會拋卻世俗的偏見和狹隘的鄉土觀念,去仰望和邀約與故鄉同樣的一輪明月。”
每當這些散文見諸報刊、網絡,一種成就感就會油然而生,感覺雖則已經退休,但並沒有“歸隱”,還活在當下。而且,寫作是不能“吃老本”的,需要不斷補充學識的“能量”。讀書很重要,連平時看電視,也會隨手記下些“金句”放在手機“備忘錄”裏。
退下來的生活更應該是豐富多彩、無拘無束的,不能一天到晚宅在書房裏。
於是,過去因為工作忙而疏遠了的許多東西,現在重又撿拾起來,方知可以樂在其中,比如逛超市、買食材、學烹飪。更重要的是,領悟到一個人不論年紀大小,如若失去對自己未來日子的掌控,就難免導致心緒“躁鬱”。屬於自己的樂趣和心境,終究無可替代;屬於自己的生活,必定會還原感性,與心靈相通的人們一起分享。
當年我當的是文藝兵,雖然幾十年了,但吹拉彈唱還不生疏。如今有了閒暇,重又操起幾把樂器,不是來段《良宵》,就是拉段《二泉映月》,有時候還會用小提琴來一段貝多芬的《小步舞曲》……鳳鳴鶴唳的琴聲,氤氲着悠閒靜好的時光。
不論是寫文章還是下廚房,不論是蒔花弄草還是操琴奏樂,都是情之所至的心緒放縱,都是愉悦身心的靈丹妙藥;沒有功利的驅使,沒有名利的追逐,有的只是對歲月靜好的嚮往和祈盼。
有人説,有期待有事做,日子就是幸福的。我覺得,這話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