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愛死機》第二個故事,小小短片,為何衝擊力如此強烈?

由 沈建伏 發佈於 娛樂

《愛,死亡和機器人》第三季驚豔歸來,火速刷屏。

大衞·芬奇本尊上手執導的第二集《糟糕之旅》,除卻大螃蟹之外、外貌上並不那麼“愛死機”,但完成度實在太高。

個人觀感,這劇本大概是九集之中最紮實的。

典型的密閉空間(船)故事,常規的羣體貌合神離設定,高度類型化的危險逼近感,但,這一集真真切切營造出了又意外又驚恐的壓迫感。



長期被各路強行拋出一大把不吸引人的塑料懸念的爛片折磨,突然進入這一集之後、全程被死死抓住。

這一集和第七集,原小説都出自Neal Asher,但這篇故事我並未找到小説原作、僅從劇作角度聊觀感。



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奇而又奇”。

愛死機系列最突出的優點之一,就是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是“”,出其不意的節奏、畫面、故事。

第四集迷你殭屍,“奇”在節奏和視角,用快進節奏和微縮視角來講尋常的殭屍故事,最後落在“山搖地動滄海桑田也不過宇宙一屁”,這“屁大點事”絕了。



第三集“奇”在畫面和構架,土地山巒化為人形、星球和機器是真是幻難分真偽,存在和幻想的實指虛指意義都變得不確定、荒涼而浪漫。

第九集更是奇而又奇

無論是第一集嘚吧嘚講三口相聲來反諷調侃的幾個可愛小機器人,還是異化了的戰鬥力爆表的大熊,整個系列都在用“奇”來顛覆常規表達

相比之下,船上大戰螃蟹這一集,視覺畫面上的“奇”似乎不那麼顯眼



全片最奇怪的就是螃蟹們。

而對於看慣各路怪力亂神的觀眾而言,螃蟹怪也並不那麼“怪”。

劇中真正的奇,奇在故事的反覆轉折

多次反轉、每一步都在預設之外,且不是沒質感的強行反轉,完全符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高級原則。



(以下內容含劇透,還沒看劇的盆友們請先收藏)

深夜巨蟹怪上船殺人,船員們驚慌一團。

男主託林讓眾人抽籤,肌肉男非常豪橫、抽中短籤然而脅迫託林下去送死。

託林前去送死,居然意外帶着口頭項目書回來了。

啊他把螃蟹變成了甲方。



大螃蟹好餓、要去最近的費登島上吃人,如果託林能當免費專車、並且提供食宿,那麼它可以饒大夥一命。

託林提議更改路線,將大螃蟹送到附近的無人島,以挽救費登島上諸多無辜人等,眾人不同意,於是託林假借投票、裝睡誘人上鈎再撲殺等方式,一一清理乾淨所有人。

最後放火燒死大小螃蟹,在一片火海中獨自逃出生



故事梗概聽起來簡單,但片中基本是一分鐘一小轉、三分鐘一大轉的模式。

高潮迭起、反轉頻生,又意外又嚇人、又合理又好看

所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從手段的可實施性角度來説,故事的邏輯閉環很周密

角色心理和動機角度來説,所有人物的貪與懼、惡與悲,悉數合理。



揭開毛骨悚然的人性暗面:可怕的當真是搭霸王船吃霸王餐的大螃蟹嗎?

比魑魅魍魎更可怕的是人心啊,為自保而時刻想要推其他人去當小點心。

這也是男主託林很有魅力之處,手段狠辣、心思周密、膽略過人,但你很難用“善惡”標準來單向度評判他。



二,前後呼應、變化微妙的細節。

劇中諸多前後呼應的細節,都很細緻。

託林第一次下去會見大螃蟹時,掛鈎上掛着的鯊魚,肉都還在、還沒被吃掉。

第二次下去時,只剩下森冷尖利的掛鈎悠悠搖晃。



大螃蟹第一次抓着腹語者出現時,他的上半身基本骨肉都還在。

第二次下去時,模樣已經大變。

第三次下去時,已經幾乎只剩一副骷髏架子了。

或許是小螃蟹們太餓、把肉都啃掉了、只留一個“人形骷髏話語架”;

或許是使用過多磨損過度?

(由於三次差異太大,一開始導致我以為是三個不同的人,仔細想應該只有一個腹語人吧。)





拿着刀爬上桅杆、被脅迫來刺殺託林的老頭,最後是唯一一個沒去攻擊他、而被鎖在箱子裏的人。

為什麼單人刺殺時是這老頭?這項任務最危險,他看起來最慫、且容易和大家意見不同。

為什麼多人刺殺時沒殺他、只是將他鎖在箱子裏?




這羣人總在感覺有危險時,惡向膽邊生、殺人自保;

但如若不殺也可以,他們也不至於一味趕盡殺絕。

幽微的一絲“算了先不殺”的心軟對比下,人性之惡,更叫人膽寒。



三,有效懸念感、切膚緊張感不斷升級。

第一遍看時,意外,且驚恐。

一邊嚶嚶嚶嚇死了,一邊點開仔仔細細看第二遍。

第二遍看時,內容情節上的反轉已然失效。

但在已知“大螃蟹殺不死男主”的情況下,我依舊被視聽語言牢牢控制着。

託林點燃鯊魚油之後從台階逃出生天,身後大螃蟹的大鉗子尖鋭飛舞,我還是很緊張。



直到第二次看見託林爬上小船,大螃蟹被困大船艙裏燒烤,我才終於分神一秒琢磨了下:清蒸大螃蟹和葱姜炒花蟹哪個好吃(對不起)。

仔細看,劇作營造出的有效懸念感和切膚的緊張感,都在不斷升級

無論是殺人人數、謀劃手法、還是“殺”之後感言內容的震撼程度,都一步步緊鑼密鼓有效加碼



眾人深夜試圖屠殺“睡夢”中的託林,急管繁弦嘈嘈切切,空中俯視視角下、眾人,殺氣四溢、小人之心昭然。

兩個細節特寫,一處是一刀挑斷門鎖、另一處是徒手掐滅蠟燭。

這都是功能性內容、要破鎖進門要滅光,同時也是寫性格之殘酷、處境之陰冷、羣體之惡



此後,一場快速、高能、緊張刺激的打戲,眾人叮咣五四一頓殺、發現被子下無人,鵝毛漫天飛(或者是鴨毛別的什麼毛,種類不重要)。

託林殺出、迅速反殺眾人。



第一擊、一槍斃命;

第二擊、用另一手的刀具砍死;

第三擊、是對方用女人做替死鬼檔在自己身前、他一槍爆頭後再砍殺。

第四擊、對方試圖逃出屋、他從背後射殺。

極短的時間,極快的節奏,緊鑼密鼓中還有性格塑造:將別人推到自己身前擋住槍口。

生死惡戰之後,被驚起的鵝毛,依舊在飄飄蕩蕩尚未落下。



我喜歡漫天鵝毛還在飛這個細節,和杯酒斬華雄的酒尚温,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斬華雄是,而此處更多是險是狠是無盡黑暗

劇中託林殺最後一位同事,以悄悄密語的貼近姿態靠近,轉而致命一推。

對比此前的兇狠對戰,這輕飄飄一推,盡在掌握中的心思深沉叫人印象深刻。




託林口中所述“我沒做記號,因為你們每個人都選了(犧牲島上居民)”,更是如重錘落下。

從扔下壯漢、到一槍射殺兩兄弟、再到深夜房中混戰,再到最後這一推“你們每個人都畫了叉”,動態上的精彩程度、人性暗面的揭露程度,都不斷一層一層升級。

“他人就是地獄”的永生牢籠既視感,後勁很足



從某種程度上説,託林的舉止,是自保求生,是審判也是復仇,一一殺死曾背叛自己的人。

也是救援,為救一島“無辜”之人而犧牲一船“罪人”,但無辜和罪人的標準當真如此明確嗎?當真可以由託林來抉擇嗎?沒有答案。

​不是純白大英雄,也不是純黑劊子手,而這沒有答案,或許才是亙古迷人的問題。